第290章 封禅(十九)天津港商贸区(下)

  事实上,高务实这话是玩弄了一点小小话术的,因为如果单独揪出“两洋舰队数万船员”这个说法来看,高务实并没有说谎,只不过这个说法并不真能反应两洋舰队的真实实力。

  以当前数据统计,北洋舰队现役军舰合计总吨位为59700吨,配置各类轻重火炮2580门,满编水兵17204人;南洋舰队现役军舰合计总吨位为120800吨,配置各类轻重火炮5240门,满编水兵34816人。

  但是请注意,以上数据均为“现役军舰”,也就是说只计算了战列舰和巡洋舰两类纯战斗舰船,而没有计入规模远超军舰存在的武装运输舰编队。

  那么,两洋舰队的武装运输舰编队规模如何呢?这里首先要说明一点,无论北洋南洋,武装运输舰编队都被定义为“后备舰队”,意指它们只在大型战争爆发、高务实有直接命令要求两洋舰队组成各自或者联合的“大舰队”时才会被赋予参加海上决战使命。

  这也不奇怪,两洋舰队的管理模式具备一定的“自负盈亏”属性,所以只有纯战斗舰船才会长期保持随时能战的武备水准,而武装运输舰则主要用于贸易,它们会根据各自的贸易区域、贸易航线的危险情况来决定本舰武备水准。

  通常情况下,只有收到加入“大舰队”参加海上决战之后,相关的武装运输舰才会临时补齐火炮等武备,平时他们往往只配备约一半左右的火炮——这主要是因为近年来东海、南海的海盗基本已经被剿灭一空所致。

  毕竟海盗都没了,你这全满编火炮是打算防谁呢?要知道,现在那所谓的日不落帝国西班牙,现在也正带着葡萄牙在欧洲大打出手,他们同样没有能力威胁到掌握东亚海权的京华舰队。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京华的船队以及大明民间一些船家已经继续向西拓展业务,不仅在郑和舰队之后再一次回到阿拉伯海,甚至有些激进大胆的家伙顺着葡萄牙人的航线跑到了东非,同当地的一些土著王国和部落做起了买卖。

  回到两洋舰队真实实力的话题,具体来说,如今北洋舰队的后备舰队总吨位高达112000吨,理论满编火炮有3820门,水手25200人;南洋舰队的后备舰队总吨位更高达224000吨,理论满编火炮有7640门,水手50400人。

  也就是说,北洋、南洋的后备舰队实力比为1:2,南洋舰队后备舰队的规模是北洋的两倍。当然,战斗舰队的规模也差不多是这个比例。

  单论“船员数”,两洋舰队在满编状态下,战斗舰队与后备舰队的总船员高达127620人。但是,这依旧不是两洋舰队的全部实力,因为这里所说的“船员”并不包括一个很占人数的作战组织——陆战队。

  因为作战目标与作战方式不同,京华陆战队的编制与警备军不同,不过这里不必细说。只单说编制人数,陆战队目前分配给北洋舰队的有约1.7万余人,分配给南洋舰队的有约2.4万余人,总计约4.2万左右。

  除此之外,在陆战队总部金港,还长期保留8千人作为总预备队。换句话说,目前京华陆战队的总编制为5万人。考虑到陆战队实际上就是两洋舰队“射向陆地的炮弹”,将他们看做两洋舰队的实力不足为过,这样一来,两洋舰队实际上可以看做拥有约18万人的规模。

  这,才是两洋舰队的真实实力,而绝不仅仅是高务实所谓的“数万船员”。这“数万船员”之说,显然是只算了作战舰队中的满编定员人数——你不好说他谎报,因为他可以解释说这是定义不同。

  下午的商贸区视察显然尚未结束,一行人走不了几步,便又有一家店面吸引了皇帝的目光,这家“非洲珍宝轩”以其独特的风格成功勾起了朱翊钧的好奇心。这家店铺的外观设计融合了非洲的粗犷与大明的精致,门面装饰着手工雕刻的各种木制面具和奇奇怪怪的图腾柱,透露出一种原始而神秘的气息。

  朱翊钧一边朝这家店铺走去,一边问道:“非洲珍宝轩,看来是当年郑和带来‘麒麟’的地方,就是你那世界地图上位于阿拉伯半岛以西的大陆,是吧?”

  高务实点头肯定道:“皇上强闻博记,正是那个非洲。不过关于‘麒麟’……”

  “朕知道,你多年前就和朕说过,那兽名曰长颈鹿,是个吃草的。至于当年被认定为麒麟,说穿了不过是一些臣工为了哄成祖开心而故意为之,虽谈不上大错,却也不值得提倡。”

  高务实微微一笑,拱手道:“皇上圣明。”

  然后朱翊钧便带着人走进了这家充满非洲风情的店铺。店内的装潢以大地色系为主,或灰或黄,或是带些草绿。墙上挂着一些不知名部落的图腾和编织品,展示架上摆放着各种具有当地特色的手工艺品,特别是那些令人瞩目的黄金和象牙制品。

  店主是一位精明的中年人,他见到皇帝一行人进入店内,立刻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迎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店主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地磕头说道。

  朱翊钧环视店内,对那些精美的非洲工艺品和珍宝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平身。这些面具和……这叫什么……都是非洲土民所制?各有什么用处或者意义?”

  店家恭恭敬敬站起身来,微微躬着身子道:“回皇上的话,非洲素有制造面具和木雕的传统,大抵都和当地原始教派的教义和神话有关。”

  朱翊钧点点头,道:“就和蒙古人的萨满祭祀类似?”

  “是,皇上。”店家看起来颇为健谈,说着便指着店里那五花八门的各种面具介绍起来:“皇上请看,这些面具从造型上大致可分为一般面具、面具顶饰、盔形面具、肩荷式面具、装饰性面具,多以人面、动物或人面与动物相结合造型。

  这些人面形象千差万别,有的仅有眼眶、龇牙咧嘴、恐怖至极,有的双目微睁、嘴角微翘、优雅娴熟,有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神秘莫测……不过也存在粗犷、稚拙、淳朴、简约的风格共性。

  一般来说,出于佩戴方便的考虑,这些非洲面具雕刻多采用软质木料,往往先刻成圆雕,再从中间剖开挖空。有的面具完成后还会用植物或矿物颜料染色。染色后的面具,不但看起来更加夸张怪异,而且也有利于长期保存。

  据草民了解,在当地某些部族中,色彩也是显示面具功能的一个标志,如用于丧葬仪式的面具就往往被涂成象征死亡和阴曹冥府的白色等。”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旁边一些乌黑色的怪异木雕道:“这是乌木雕成的么,造型真是……很奇怪呢。”

  店主忙到:“皇上所言极是,这一类木雕都被称为‘马孔德乌木雕’,据说来自东非靠南的内陆一个叫做马孔德的国家或者部落,暂时还没有找到直接与他们联系的道路,草民这些乌木雕都是几经转手得来,因此进价不菲。”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忘了回答皇帝的后半句话,店主又连忙继续道:“关于造型怪异,草民目前对其缘故也缺乏了解,不过据转手卖给草民的非洲沿海地区商人介绍说,马孔德乌木雕大概分为四类:神灵雕塑、云形雕塑、群体雕塑和实用器雕塑。

  神灵雕塑是马孔德乌木雕最具艺术特点的木雕作品,它又称为西泰尼形,是东非周边各地收藏者们最津津乐道的一个种类。

  这种雕塑类似于某种图腾崇拜,是雕刻者把自己的爱与恨,正与邪反映在木雕之中。其中有的木雕形象夸张怪诞,有的木雕形象头颅巨大,长着大口,有的完全是丑陋无常,难以描述,但久观却又仿佛能察觉其中某种神韵,很是奇妙。”

  朱翊钧呵呵一笑,摆手道:“天下多有猎奇者,这类雕像倒是符合这些人的品味。”顿了一顿,又指着店铺中另一边展示区的货品问道:“除了面具和木雕,那些黄金和象牙制品,都是如何运到大明的?”

  店主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这些珍宝都是通过京华两洋舰队的商船运来的。敝店自有两艘商船,分别随京华的商船队于不同季节出航,京华的商船队目前最远能抵达非洲东部一个叫做桑给巴尔的小岛。

  这桑给巴尔岛虽然不大,却是个贸易繁荣之所,有不少临近地区的特产都来贸易。草民便在此处买入货物,待京华的商船队启航返程,敝店的那艘船也会随同返回。”

  朱翊钧转头朝高务实笑道:“看来你那两洋舰队确实能保护这些海商。不过朕有些疑惑,这大洋之上真的到处都有海盗么?”

  高务实轻叹一声:“民间困苦而海上贸易繁盛,便总有那不惜刀口舔血之徒铤而走险。近年来我大明海岸周边海盗大为减少,除了两洋舰队及时清剿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开海之后,原先被迫走私的海商不在于海盗形成事实上的攻守同盟。另外,朝廷施政有效,降低了沿海地区的贫苦人口,于是他们便也不必再如往昔那般,只能向海求生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那店家又问道:“这些非洲珍品在大明的销售情况如何?”

  店主回答:“皇上,这些非洲货品,无论是面具、木雕,还是黄金与象牙制品在大明都颇有销路,只不过往往不是卖给寻常百姓,而是豪门、富商。面具、木雕及黄金工艺品不仅可以作为装饰,也常用于不同目的之收藏。而象牙制品则更因其精美与稀有,成为了上流人士争相收藏之珍品。”

  简单地说,这些玩意儿都属于艺术品门类,不是给普通老百姓消费的。换言之,这些东西都很贵,主要用来宰那些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家伙。

  当然,这事儿反过来看也就证明了一件事:大明朝廷虽然近些年的国库收入有所提高,但如果和民间比富,那还真是大可不必。民间,尤其是上流社会,简直富得离谱,否则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怎能销售旺盛呢?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古董其实就是艺术品的代指,现在艺术品卖得这么好,岂不正是印证了“万历盛世”名副其实?

  朱翊钧也想明白了这点,很是欣慰地对那店家道:“你的经商眼光颇为独到,也为天津港的繁荣做出了贡献。朕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保持这种繁荣,为大明的商贸发展贡献力量。”

  店主激动地跪下,回答道:“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望。”

  随后,皇帝走出店外,继续寻找下一个视察目标,这一次他看中了一家钟表坊。这家店铺的门面装饰着金色的时钟图案,高大的橱窗内展示着各式各样的七八尊座钟,每个都有一人高。这些华丽的座钟,每一件都精雕细琢,散发着欧洲艺术的异域美感。

  朱翊钧带着高务实等人踏入了这家充满欧洲风情的钟表坊。店内的装潢典雅而精致,墙壁上还挂着描绘欧洲风景的油画,展示柜里则摆放着各种座钟零件,每一个齿轮、每一根指针都仿佛透露着制钟师的匠心独运。

  这家店的店主或者东家看来是一位年仅三旬、颇有文士气质的男子,但他的身边却还有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鹰鼻深目的黄发西洋人。

  店东对于能够将欧洲的座钟引入大明颇觉自豪。见到皇帝驾到,他立刻上前迎接,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皇上御驾亲临小店,草民三生有幸。”店主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因为皇帝的亲临而感到既激动又紧张。

  朱翊钧正把目光投在这店东身边的西洋人脸上,西洋人便也如店东一样跪下行礼了,只是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西洋外邦、法兰西王国僧人汪东旭拜见至高无上的大明国皇帝陛下,愿天主赐福永伴于您。”

  朱翊钧愣了一愣,诧异道:“你既是西洋僧人,怎会是汉姓汉名?”

  那西洋人依旧跪答道:“答皇帝陛下,我为耶稣会教士,原名音译汉名颇为绕口,后经罗明坚前辈指点,在学习汉语之后便自取了汉姓汉名。”

  “罗明坚……日新,这个名字似乎你提到过?”朱翊钧转头问道。

  高务实点头道:“皇上好记性,此人是西洋教士中来我朝最早者之一,而且颇熟汉学,其抵达澳门两年余便能识得万五汉字,臣甚是欣赏其人。

  可惜此人十二年前在回到罗马述职时,恰好遇到教宗病逝,而后连续数位教宗相继离世,致使其再次东来的行程反复耽搁,直到此人自己也大病一场,只好回到故乡,不复再来,臣常引为憾事。”

  “你二人平身吧。”朱翊钧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那些精密的座钟上:“日新,这座钟朕在你府上见过,听说与我大明的日晷、水钟、沙漏类似,都是计算时刻之物,是么?”

  高务实道:“正是。”

  朱翊钧便把目光移向刚刚起身的店东和传教士身上,问道:“欧罗巴离我大明有万里之遥,这些座钟都是从欧洲运来的吗?”

  店主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这些座钟确实都是从欧洲各国精心挑选并运来的。”

  朱翊钧笑道:“这次总不会也是两洋舰队护送的你家商船吧?”

  店主躬身道:“回皇上,是也不是。这些座钟与其他来自欧罗巴的货物,通常都是由佛郎机……哦,葡萄牙商船从欧洲起运,但只能送到龙牙城。到了龙牙城之后,因为条约关系,便只能转由大明商船运送国内。

  草民这些欧罗巴座钟也是如此,虽然是提前与葡萄牙人订货,但只有在龙牙城接收了货物之后才会付清全款,继而由京华南洋舰队承运至宁波,最后由北洋舰队接手再运回天津港售卖。”

  皇帝对于两洋舰队具体怎么分区运货不感兴趣,而店主提到的“条约”他也知道,就是南洋人所共知的《黄芷汀条约》,因此也不必再问。

  “那么,这些座钟计时是否精准,在大明的销售情况又如何?”

  店主回答:“皇上,这些欧罗巴座钟之精准近乎我国之水钟,不过使用倒是更方便一些。另外,这些座钟虽然是计时之器,却因为造型工艺精湛而颇有装饰及收藏价值,虽然卖得颇贵,但销售情况倒还不错。”

  朱翊钧沉吟起来,转头对高务实道:“日新,我大明是否需要研究此中技艺?”

  高务实道:“臣有延揽欧罗巴制钟匠人,不过臣并未复刻这些座钟,而是一直要求他们将技术授予京华工匠学堂中的学匠。依臣的想法,这些座钟依旧太大,需要将之小型化才是正理。”

  朱翊钧还只点了点头,都没来得及说话,那位自称“汪东旭”的法国传教士已经抢话了:“皇帝陛下,敝人有一件纽伦堡蛋想要献给陛下,此物正是首相阁下口中‘座钟小型化’之产物!”

  他说罢,麻利地从怀中掏出来一颗看似由黄铜制成、镂空精雕的蛋状之物。看来,这就是他所谓的“纽伦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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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来规划写五家店,除了以上写完的四家,还有一家美洲特产的,但我想了想,最后这家暂时算了。一来篇幅捉鸡,二来按照设想,高务实还在怂恿西班牙人在欧洲大打出手,那就不应该轻易把舰队开往美洲刺激他们,所以美洲这边暂且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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