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娉中午来找宋青扑了个空,她在国院又有事,只得先回去,等明日再约。不过,那连夜赶制的面具却放在宋青桌前了。
这面具精巧得很,咋一看来,仿若真皮,面相和宋青以前样貌无二,是她特意请师父制作。炼制真皮面具,她目前的炼器水平是做不出的。
晃眼便到三十日下午,虞国的节日文化虽不丰富,但如春至、夏至、年终这类,还不缺于其余五国,但比东部十国,却少的太多。
正巧宋青访邱长老有事,请他帮忙约见叶崇一面,回时远远看见虞娉,后者抬眼也见他。两人目光相对,倒不像促膝一样直面对方。宋青只觉远远的那个人,幽邃的眼神里裹着一抹深情,这使他触动了什么,两只脚像长了翅膀,直向虞娉飞去。
因为大家都要过年,三点不到就忙完了,两个人穿过国院大门,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聊了什么,大约只有四只脚在交谈,顺着这街,过了桥,便到了湖心亭上。
虞娉驻足了,宋青的步伐也迈不起来,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细心过。这一刻,他想,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呢?是友情,待她像朋友;是亲情,视他如兄弟姐妹;是爱,爱又是怎样的?但不像。
想到此,嘴上说的话完全不着痕迹,大概他说的什么,虞娉也猜不透逻辑。
对待男女之事,宋青尚可懵懂,但是虞娉自知,她偏弱一些,而看宋青的模样,在弱上比她不遑多让。
眼前的景,在浑天里突然失了颜色,而恰如此黑白色彩的风物,反使人内心不起波澜。亭是红色的,树是青黑色的,湖水也是青黑色的;湖面波纹荡荡,沿着微风,一直荡到树梢上。
宋青心里说沉不沉,说阔不阔,忽然就这么滴溜溜的不安分起来。
虞娉盯了他好一会,笑道:“还是你原来样子看着舒心,这份面具是我师父制作,可惜我学艺不精,做不出来,不过即使我做出来,可能还不自然,只能是多一份东西罢了。”
宋青很自然地接道:“多了什么?”
“爱!”虞娉说时,鼓足了勇气看他,但宋青的眼神像猫见了老鼠,唯恐躲避不及。
你追我赶了半天,虞娉觉得眼前人最不开化,道:“今晚父亲在虞皇酒店招待师父和学弟学妹们,你也去。”
“啊,我去?”宋青一时反应不及。
“嗯,我师父是西院副院长,药神的弟子。”
说起药神,无人不知晓,只怕十六国帝君见了也要行礼,作为他的弟子,在诸国中可以横着走了,何况还是西流学院的副院长。
虞娉见宋青半晌又没有回应,顿时气急道:“你这呆子,我不跟你多说了,你就去吧!”
说完,扭头就走远了,快得宋青都没有想到拦她,但他见这婀娜的倩影渐远,又恍觉失去什么。远吧,痛惜不已;近吧,敬而远之。
他迷茫了。他的脑海里闪过幼时的一幕幕,又觉得自己罪恶;闪过仇恨和痛苦,终觉得他们是万恶。
他的步伐迈起来,越来越快,过了桥,追着虞娉而去,但那身影晃眼间已不见,他跑到岔路口,左边瞧瞧,右边瞧瞧,分明不得痕迹。正当他失落时,一道略调皮的声音响起:
“你在找我啊?”
宋青寻声看去,那身后街边的人儿可不正是虞娉!他趋步到她面前道:“晚上我去,你是不是生气了?”
听这话,虞娉本调笑的面上气势又起,但没说话。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考西流学院吗?”半晌,她道。
宋青摇头,说起这事,他现在还余有患失感,难以想象那时他遭受怎样的痛苦,得一总角相伴,他把整个精神都托付给了她,当得知她要离开,去往未知,这种安身于无处的空虚,仿佛恶魔将他拉下了地狱。
“因为你!”
宋青恍然凝视她的双眼,那满目异彩的瞳孔里绽放着浓浓的爱惜。
“我要修习最高深的医术,回来救你,或者拜药神为师,请他老人家来医治你。”
这一刻他震惊了,他被深深地打动了,原来心底坚硬如铁的东西,也渐渐融化了。
“虞娉。”
“嗯……”
天色很快黑下来,大街小巷各色灯光升起,宋青到虞皇酒店前,恰巧遇着胡越和他的几位学弟,几个人拉着他一块去玩儿。置身在这片灯红酒绿中,他总觉得陌生又虚幻。
晚八点众人准时回,二楼歌舞已起,人多已落座,四面有些庄重。几人悄悄找一处多人席坐下,抬头正见邱长老凶狠地盯过来。
他们跟没事人一般,宋青却有几分局促。
“别慌,邱长老不打人……”一位学弟提醒道。
不一会,单席的几位贵人也陆续落座,正东向的是虞帝,虞婷在后;南向北向,各是王公重臣,宋青看见赵王赫然在座,宋家出席的是宋允;西向坐着的则是叶崇、邱长老和虞娉。
叶崇,他是虞娉的师父?他是副院长,没错了。
音乐声忽然止下,舞女们托着长裙缓缓下台,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穿着华服到中央,洪亮的嗓音奏响,歌颂一番;免不了虞帝发声说几句,来展示己国的种种富强。
一通发言完毕,饿了半晌的人们忍不住动筷了,随即歌舞升起,场面变得哄闹起来。宋青端着酒杯,一人独行到二楼尽头,那里露天,漫天星光从那里泻进来,与屋内相较,外面的黑夜却是别致的景色。
“不知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但你的运气确实不错。”威严男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却有些惬意。
宋青回身一看,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道:“我命大,想死都死不了,这确实很令人头疼!”
虞帝笑了,面色有些讥讽,强大的威压顿时释放,周围甚至黑暗和灯光都压迫在宋青身上。
“整个大虞都是朕的,朕要想杀你,你认为能活着?”
不等宋青回话,他接着道:“云青,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做到两点,第一,做好你的宋青,不要惹事,让那些乱贼休手;第二,离娉儿远一点,西流学院最精英的学员,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你懂我的意思。”
他说着,直把宋青盯得快招架不住时,忽却转身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宋青长舒一口气,自己还是太稚嫩弱小了。
虞帝方去,虞娉就挤入眼中,“父亲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宋青心下终于舒缓,道:“只是叫我离你远一点。”
这话听在虞娉耳里却有不同的味道,她皱起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与秦国结姻这事也没说,沉默一会,她取出一物把玩,笑怪道:“要不要还你!这礼物我不敢收。”
宋青一愣,随即破笑了,那是一个褐色香囊,下午在街边买来,暗中做了手脚,本是作为新年礼物送她,非要她在新年夜后再打开。
虞娉虽然心中好奇,但也坚守了,不过宋青的计划中,何时打开却不紧要。
“你怎么知道,终年夜前我还会去那里?”虞娉问道。
“猜的。其实你不去,我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哦,我还帮了你不小的忙。”
虞娉郁闷,那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化王丹!赵王府的化王丹!她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点钟,她去赵王府取一件东西,正要关门离开时,一股寒意忽然从腰间散发出来,她一惊,一看却是宋青送她的香囊。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她犹豫了,虽然很想打开看个究竟,但忍了半晌,最终没有打开。于是她尝试用魂力去温养它,这一接触,一股温凉的药力顿时挤到她的魂力中,她震惊了。
这……化王丹!怎么回事?正巧赵天门从丹房出来,手捧着一个盒子,跟她打招呼。
她第一反应便将香囊掩住了,打赵王府出来,她越想越不通,难道前天晚上他已抢得化王丹?可是赵王府为什么至今没有发现?他赠给自己又是做什么?
虞娉想不通理还乱,但事实如此,难道把化王丹还回去不成?可是这个慌她该怎么圆。
“它真是赵王府人抢劫宋氏商行所得?”
“没错。”
听到这个回答,虞娉终于心安了。
“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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