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重生

  “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汽车挡风玻璃反射明亮的阳光,白花花一片,闪得人一阵眼晕。【】

  一只温暖粗糙的手拉着发怔的李北宸退后了一步,及时躲开飞驰而过的小轿车。

  “夭寿,赶着去投胎啊?开这么快。要是撞到人家娃,可怎么办?”拉着李北宸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阿婆,她不满的怒视了一眼绝尘而去的汽车,碎碎念道。

  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李北宸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不是在公寓被情人的老婆捅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宸宸,你没吓着吧?这车可是没长眼的,以后别在马路边发呆啊?”老阿婆拍拍李北宸的小手,关切的嘱咐。

  “……蔡阿婆?”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老人,李北宸好不容易才从尘封的记忆翻腾出一个名字,于是略带迟疑的问。

  “乖仔,放学了别乱跑,赶紧回去写作业去。”蔡阿婆松开李北宸,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傻傻的看着蔡阿婆挎着菜篮子慢慢走远,李北宸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话,蔡阿婆不是在他高三的那年就死了吗?享年八十八啊。

  难道这是地狱?可是耀眼的阳光散发着热度,喧嚣的马路有些吵耳,略快的心跳也如此真实……

  李北宸不经意间转过头,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懵了。

  旁边礼品店的玻璃橱窗朦朦胧胧倒映出他的身影,那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男孩,眉眼清秀、稚气未脱,土里土气的深蓝校服,上面绣着师范附小,背着鼓鼓的卡通书包,……这是……缩小了的自己?

  不对,是上小学时候的自己。

  李北宸目光落在马路两旁那些老旧的两层建筑,他记得城南这一片后来可是高楼林立的商业区,如今却…

  难道……他没死,而是回到过去了?所以蔡阿婆还活着,所以城南还没有开发?

  李北宸秀气的眼眸掀起惊天狂澜,他觉得自己仿佛服用了大量的兴奋剂,心跳急促的难以抑制,深深吸了口气,他转身顺着熟悉的街道一路狂奔……拐过中山路的街角,远离市中心的青石小巷深处,那座小院里飘着淡淡银桂馨香的房子……

  呼吸急促,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推开虚掩的小院门,扫了一眼空荡的客厅,转身跑向屋左的厨房。

  诱人的饭菜香气随风飘散,沁入心肺。厨房里,一个姣好的身影正忙碌着晚饭,听见声响,回头斜了李北宸一眼,“你这孩子,怎么用跑的回来?看你喘的,赶紧去洗手,等下就可以吃饭了。”

  李北宸的泪水一下就流出来,那温婉的眉眼,熟悉的面容,确实是他在梦里梦了千百回的妈妈,活生生、精神十足的妈妈。

  “妈妈……”

  嘴唇颤抖着,视线里渐渐模糊,李北宸扑过去,抱着张美美的腿,放声大哭,他有多少年没有这么肆意的掉过眼泪了?自从那个雨夜,妈妈车祸身亡之后,他就再也没哭过,仿佛泪水在那一夜,随着细雨,绝于天地……

  此后,身边来来去去陪伴的人很多,他拼命的想汲取温暖,可是却再没有找到过家的感觉,就好像世界如此之大,孤单的只剩他一个人,那种心空荡荡的,毫无着落的感觉,令人窒息。

  被李北宸撕心裂肺的一声喊揪痛了心肝,张美美慌忙关掉火,转身抱着李北宸,“宸宸,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告诉妈妈。”

  “妈,妈……”贪婪的嗅着妈妈怀里熟悉的味道,压抑多年的李北宸紧紧的抱着张美美,不敢松手,很怕这只是脆弱的一场梦。

  “这是咋回事?妈,小宸挨揍了?嚎得这么大声。”清脆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

  李北宸抬头,泪眼朦胧中,只见一个扎着马尾,长得十分甜美的女孩笑嘻嘻的靠在门框边,正是自己的姐姐李南璇。

  姐姐也还在!姐姐还没出事。想到李南璇的惨死,李北宸一阵心酸。

  他松开张美美,转身抱住李南璇,难受的喊着,“姐姐,姐姐……”

  “诶?干嘛呢?怎么黏黏糊糊的。”被李北宸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李南璇忙喊道:“妈,你快拉开小宸,我要被他勒断气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弟弟才多大力气?”张美美扫了一眼李南璇,把李北宸从她身上扒了下来,“宸宸,告诉妈妈,出啥事情了?”

  李北宸看了看张美美,又看了看李南璇,眼泪带鼻涕的,很没形象,最后露出一抹似悲似喜、无法言语的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很想很想你们……”

  想得几乎要窒息、要绝望了。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张美美无奈的笑了一下,揉揉李北宸柔软的黑发。早上才见的面,这孩子,难道读书读傻了?

  “真没事?是不是考试考砸了?”张美美温柔的擦擦李北宸哭的一片狼藉的小脸。

  “妈,小宸貌似一直没考好过吧?”李南璇吐了下小舌头,坏坏的笑道。

  “嗯,真的没事。”李北宸重重的点头,“就是很想你们。”

  李北宸秀气的眼睛犹含泪水,眨也不眨的看着李南璇和张美美,眸中水光粼粼,一片透彻,流露出贪婪的眷恋。

  “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帮你写作业。”李南璇别扭的转过头,耳根子却悄悄红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弟弟,哭起来还真好看。

  “既然没事,就去洗手准备吃饭,以后不许一惊一乍的。”张美美拍拍李北宸的小脸,一边解下围裙道。

  “妈妈,我来帮你拿碗筷。”李北宸匆匆洗完手,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腻在张美美身边。

  “卖乖。”见自家弟弟那狗腿样,李南璇撇撇唇,嘀咕了句。

  老旧却结实的红木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热腾腾的散着香气,张美美一边给姐弟两人夹菜,一边道:“下个月,璇璇要中考,宸宸也要考初中,这都是很关键的考试,你们两个要多吃点,营养要跟上去……”

  李北宸扒着饭,目光在张美美和李南璇之间逡巡,干净的眸盈满了失而复得的幸福,只是听到张美美的话时,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敛眸,掩去眼中的一丝冷意。

  “妈,你放心吧,我这次一定能够考上一中的高中部。”李南璇咬着喷香的茄子,甜美的小脸满是自信的笑容。

  一中是本市的重点中学,分为初中部与高中部,本来以李南璇的成绩,初中时就可以考进一中,可惜考试前却突然发烧,所以以五分之差的成绩与一中失之交臂,而遗憾进去城南中学。所以进一中读书,一直是李南璇念念不忘的一个执念。

  “小宸,你也要加油。你的成绩进入城南中学是没多大问题,但是入学分班是按照成绩高低来排的。多考几分,可以被分到一个好的班级。”李南璇一副前辈的模样指点着李北宸。

  那个禽兽所在的城南中学?李北宸的脸色有点难看。

  “吃你的饭。”见小儿子情绪有些低落,张美美瞪了女儿一眼,李南璇嘟嘟嘴,低头扒饭。

  晚饭后,姐弟两人回各自的房间写作业,张美美是市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今晚要值班,所以刷完碗筷就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李家的房子是祖传的。不大的小院里栽着两株银桂,院左是间小平房,据说以前是个仓库,不过在李北宸父亲那一辈时,就改做厨房。厨房连着的是两层的小楼,一楼有三间房,中间客厅,右边是张美美的卧房,左边偏小,用来放些零碎的东西。二楼便是姐弟两人的房间,还有间客房。

  李北宸上了二楼,推开房间的门,打量着里面的摆设,靠墙的单人床,上面铺着同色的床单被套,一人多高的衣柜,柜门镶着长方形的穿衣镜。还有一张连着书柜的一体桌子,微微泛黄的墙上贴着两张魔神坛斗士的海报,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在窗台的一盆芦荟上,深绿喜人,整个房间简洁而干净,一切显得是那么陌生而又熟悉。

  家里出事后,成为孤儿的他就寄居在小叔家,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变得冷冰冰的家。所以,这房间的一切,只存在尘封的记忆里。

  忍了忍心中的酸涩,李北宸从书包翻出课本,目光不由落在封面那一行青涩的字上,六年六班,李北宸。

  六年级?就是姐姐初三的那一年?!他十二岁的那一年。

  十二岁?!

  李北宸咬牙,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神渐渐冰冷,充满杀意……

  李北宸的爸爸李国庆在一家国企工作,在李北宸一岁李南璇四岁的时候,李国庆就因为工伤不幸去世,只剩张美美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不过幸好张美美的工资不低,再加上李国庆的抚恤金和以前积蓄,三人的生活也还过得去。

  李南璇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很争气,从小成绩就是拔尖,李北宸相比就差远了,成绩不上不下,胜在脾气好,也乖巧讨人疼,两人都让张美美省了不少心。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平淡的幸福会在李北宸小学六年级,李南璇初三时终结了。中考前几天,李南璇却被隔壁班的老师,一个衣冠禽兽给强/暴了,不堪受辱的她,跳学校的实验楼身亡,甜美的花还未来得及绽放,便凋零在高空。

  张美美悲愤而绝望,找学校讨说法,可是没想到学校反而推脱李南璇心理素质不过关,中考压力过大,才导致轻生。洗冤无处,张美美就疯了。两个月后,在一个雨夜,喊着李南璇的名字冲出家门,被车撞死……

  十二岁,满是血泪的的十二岁,人生自此崩毁的十二岁……

  失去姐姐的他,失去妈妈的他,是如此绝望、无助,陷入永远的冰冷悲伤之中。

  曾经无数次设想,能有拯救亲人的机会,可是每每只是殇梦一场,徒添愧疚折磨,不能解脱。

  而现在,他真的回到了十二岁,这些不幸发生之前……

  无法言语的激动在心里掀起波澜,指甲陷入掌心,刺出血腥的殷红,李北宸眼角一阵湿润,眼中是深深的感激,感激未知的神明,给了他挽回一切的机会……

  感谢上苍怜惜,这次,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深爱的家人,他一定会好好的守住这份恩赐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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