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彪和潘玉真听了鲍璞叙述的查探情况,又听了李天行转述的叶枫的判断和推测,潘玉真和元彪对视一眼,元彪用蒲扇似的大手从前往后顺了顺钢丝般的头发,说:“还真让他说准了!这个叶枫,是个人才啊!可惜跟错了人!”
潘玉真对李天行说:“叶枫说得不错,奸细已经抓到了,他供出那个小岛竹忍是幕后人。不过,小岛没那么大的能力,他背后肯定还有人,就是宫本奇冶郎。我们最近一直在查这两个人,小岛在生意上依赖宫本,两人还时常在‘红楼’密会。就在两天前,两人在‘红楼’密谈过。可惜没查出他们的计划,这次还真是险啊!没想到他们做事如此狠辣。”
李天行问:“既然找到了真凶,我们该怎么办?”
潘玉真没说话,元彪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邪,日本人还是老虎屁股?老虎屁股我也是要踹它一脚,又咋地!”
潘玉真问:“你想干什么?”
元彪说:“干什么!他敢跟老子动机关枪,我就敢把他的脑浆崩出来!他来阴的,我就来暗的,死无对证,谁还敢找阎王爷问去!”
潘玉真说:“你有把握?他为了杀你,又是借刀杀人,又是声东击西,连遁地术都用上了,机枪、炸弹无所不用其极,你不还好好的!难道他就那么笨,会让你轻易地一枪毙命?”
元彪眼一瞪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吉人天相,他算哪根葱!再说了,这是我的地盘,我可不能受他小日本的窝囊气!”
潘玉真说:“没让你忍,既然他们欺人太甚,我们也得礼尚往来!不过,既然要做,就要比他们做得漂亮,一次就让他玩完。最重要的,我们吃了腥,还不能惹上腥味,让他死都没地喊冤去!”
元彪用手一拍大腿:“说得好!这才是我元彪的老婆!你说,咋能做得漂亮!”
潘玉真若有所思,眼角瞟了一眼旁边的李天行,说:“还真当我是诸葛亮啊,容我个功夫好好想想!天行,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明天起,孩子们还是让老师上门来教。日本人没得逞,肯定气急败坏,咱们还是要加倍提防。”
李天行点头称是,转身出去了。
元彪估摸着李天行走远了,起身坐到潘玉真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潘玉真的大腿,眼睛透着一丝狡黠的光,笑嘻嘻地说:“咋了,支开天行,有啥话还要瞒着你这个宝贝兄弟?你不会怀疑他也是内鬼吧?”
潘玉真似嗔似笑地对元彪说:“你这个脑袋,有时候一团浆糊,有时候倒灵光得很!你咋知道我是要支开他?”
元彪得意地说:“咱这脑袋别的不行,猜老婆的心思还是有谱的,这叫心有灵犀,一点就通!说说,啥主意?”
潘玉真忍不住乐了:“说你胖还就喘上了!算你猜对了,我早就盘算着要除掉那个宫本了!那是头喂不饱的白眼狼,一天不死,我们就不得安生!这个人很是狡猾,从不做出头露面的事,都是利用小岛这样的人在前面当枪使。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尾巴露出来,那就是他的死穴!”
元彪喜上眉梢,急急地问:“什么尾巴?快说!”
潘玉真看着一脸猴急的元彪,冷笑着说:“你们男人的通病,色!别看他深居简出的,可他没少往红楼跑。哼!这种男人迟早会死在女人手里,不是吗?”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元彪尴尬地笑笑,赶紧说:“那是!那是!除了红楼,他还去别的堂子吗?”
“他就是有这贼心,也没那贼胆!谁不知道长春城的堂子都是在我们的保护下的,只有这个红楼是个异类,他才敢跑去偷腥!”
元彪习惯性地用手捋捋头发:“哎呀!不太好办呀!里面一水的俄国娘们,那个叫什么萝卜司机的俄国佬也不太听招呼,他会帮咱?干脆,还是找人摸上去一刀宰了了事,让日本人和俄国佬掐去!?”
潘玉真说:“来硬的怕是不行,最终还是要惊动日本人,如果他们向政府施压,上头那些当官的就只会拿我们去邀功。一定要让宫本死得理所当然,找不出丝毫破绽。这样日本人就没有理由向政府施压,我们自然就安全了。“
元彪坏坏地问:“有意思,咋叫死得理所当然?”
潘玉真横了一眼元彪:“一个嫖客死在妓院里,你说他该怎么死才是活该?”
元彪尴尬地咳了一声:“咋死,争风吃醋?要不,就是......累死的呗!”
潘玉真哼了一声:“你倒是明白!红楼的客人都是体面人,争风吃醋不好操作,还是让宫本这个色狼死在温柔乡里更天衣无缝!”
元彪接口道:“好说,法子多得是,便宜了这个小日本!只要红楼里安插进咱们的人就行了!”
潘玉真说:“临时抱佛脚就晚了!好在我早就下了先手,这长春城里可以有咱管不了的地方,但不能有咱看不到的角落。这条线我花大钱养了两、三年了,是时候用她来钓条大鱼。”
元彪眼睛一瞪:“好!你想怎么做?”
潘玉真缓缓地说:“红楼里有几个洗衣工和打杂工是我们的人,打听个消息还行,但这次的事真正能帮上忙的是一个俄罗斯姑娘。说来话长,三年前,我偶然间遇到一家落魄的俄国贵族,一家人竟然在大街上乞讨,听说那家男人挥霍光了家产,竟然抛下老婆和两个女儿不见了。我最恨这种没良心的男人,就动了恻隐之心,给了她们些钱。没想到那家的大女儿恳求我,要借一笔钱安置母亲和妹妹,她说会去赚钱还给我。我想好事做到底,就给了她一笔钱,足够买个小院住下来,也没想着让她还。谁料到,半年后,她妹妹找到我,还了一些钱给我,我才知道她竟然进了红楼。我正愁怎么往红楼安插人手,就开始刻意关注这家人,后来她母亲病重,我安排人帮她找大夫,救了她母亲的命,又出钱供她妹妹上学,这份人情就落下了。我已经许诺给她赎身,再资助她全家到英国去好好生活,只要她答应替我办成这件事。她同意了,可是,她也提出了个条件,为了方便她行事,她需要拿到一串钥匙,这串钥匙平日里都是红楼的老板柴可洛夫斯基带在身上,有了它,就可以打开所有通道的门。单纯拿这串钥匙并不难,但是要拿出来配好一套再还回去,还不能惊动那个俄国佬,就有些难度了。“
元彪说:“有什么难办,我找个机会把那个什么司机的约出来喝花酒,给他灌醉了,钥匙就到手了!”
潘玉真说:“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宫本的眼里,就怕把这条鱼吓跑了。再有,一旦宫本出事,任何和我们有关的事和人都会被当作疑点顺藤摸瓜,我们都不能跟红楼有一点关联。即便是那个俄罗斯姑娘,知道内幕的算上你我也不过是五个人。我也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她只投药,最好不亲自出面,这样,即使事后找个人给她赎身,就不会让人疑心。”
元彪点头,想了想说:“那就只能趁这家伙晚上睡着了,把钥匙偷出来,配好了再送回去。这得找个飞贼呀!对呀,叫天行去!他不是会高来高去,连洪帮的总舵都来去自如,对付萝卜司机就是小菜一碟!”
潘玉真脸色有些为难:“我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选,就是为难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虽然不是让他直接害人,可毕竟是帮凶。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元彪有些恼,嗓门提高,粗声道:“你们老娘们办事就是磨叽!他又不是个丫头片子,还怕吓着了!你不说,我说,愿去就去,不去我再找人,没他还办不成事了!”
潘玉真见元彪急了,不想再火上浇油,语气缓和却掷地有声:“要不咱娘说你是头‘叫驴’,跟你商量事儿,你嚷嚷什么!钥匙的事我来办,你只管去找堂哥,把外面的动静搞得越热闹越好。和洪帮的戏还要唱下去,让宫本放松警惕,我们才有机会。”
元彪虽然暴躁,却是个孝顺儿子,一听潘玉真把亲娘都搬出来了,顿时泄了气,不再说什么,独自下楼去了。
晚饭后,潘玉真对李天行和盘托出了暗杀宫本的计划,也把宫本在东北的种种恶行告诉了李天行。李天行略一沉吟,沉声说:“好,我去!”
潘玉真松了口气,递给他两样东西说:“天行,为难你了!这是柴可洛夫斯基的照片,这是他家的草图,这个画圈的地方就是他的卧室。你需要准备什么吗?”
天行接过来看了看,说:“不需要。我今晚去。”
长春城中繁华地带有栋很新的白色三层西式洋楼,虽说不上壮观,但也很是气派,除了市政大楼和东北军驻长春的军令部,就数这里气象森严让人望而生畏了,这就是长春警察厅。
最近,这栋大楼里的气氛很紧张,人们的脸色都颇为凝重,或者说是烦闷,因为,这里的最高长官心里很烦,搞得身边人都如绷紧的弓弦。长官的烦心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还不是因为长春地面的土地爷元彪和天下第一大帮洪帮的冲突不断升级,绑架、刺杀、命案、火拼接踵而至,如今竟然在关帝庙有人用机关枪和炸弹袭击双方的首脑,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事件已经连张大帅都惊动了,勒令市长和警察厅长务必稳住长春的治安。
罗厅长召集了会议,如临大敌般布置了任务,整个大楼一扫平日里闲散萎靡的气氛,人们见了面连打招呼都简短利落了。罗厅长分别约见了元彪和陆封疆,虽然两人都在面子上保证约束手下不滋事,但也都表示要追查到底的决心。罗厅长心里这个烦闷,只能严令下属限期破案。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案件仍没什么重大进展。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厅长的秘书接了电话后,神色慌张地向罗厅长汇报:“报告厅长,出大事了!宫本奇冶郎死了,死在红楼了!”
罗厅长只觉得血往头上冲,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定了定神,厉声问:“谁?谁死在红楼了?”
秘书咽了口吐沫说:“是,日本人,那个大东亚株式会社社长,宫本奇冶郎。还有个日本商人,叫小岛竹隐,送医院急救了,生死不明。”
罗厅长头上青筋暴起,手拍桌案,大声说:“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毙了你!”
秘书战战兢兢地说:“是唐署长的电话,说接到红楼报警,赶过去,宫本奇冶郎口吐鲜血已经死了,那个叫小岛的昏过去了。他们把小岛送到医院抢救,宫本的尸体现在就放在东区警察署。”
罗厅长一言不发,用手不断摩挲着额头,自言自语地说:“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然后起身说:“通知市长,还有日本领事馆,去东区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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