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大家都起床了,只是几个小孩子们头天实在是累了,仍然在酣睡。李天行以为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留下来照顾孩子们,谁知元龙告诉他,留下十个士兵看护孩子们,让元仁和他也一同去打猎。
李天行有些犹豫,元龙说:“你放心,他们都是我营中最好的士兵,出不了事!我安排他们今天在河里钓鱼,不会进林子。下午我们就回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机会难得!况且我还用得上你!”
元龙这么一说,李天行就不好推辞了,和大家一起上路。
出发前元龙又问李天行:“你喜欢用什么枪?”
李天行摇头说不会打枪,这倒出乎元龙的意料,他以为李天行跟了弟弟一年,不可能不会使枪。但既然如此,元龙就只好作罢。大队人马进了林子,每个人身上装备着一杆长枪、一支手枪、子弹、匕首、绳子和干粮水壶。队伍在行进了一阵子之后,进入了一个落叶松为主的林子,元龙一摆手,队伍自动散为以五六个人为一组的小队,分别向不同方向行进。
李天行和元龙、曹团长、童大锥、元仁等八个人一组,一个士兵边走边仔细查看地上或者树上的印迹。
李天行问童大锥说:“大哥,他在看什么?”
童大锥说:“昨天进山的时候,专门有人负责侦查大家伙的踪迹。他是在追踪熊瞎子。我们都是有分工的,有的是重点捕获熊或者老虎这样的猛禽,其余的打鹿、袍子、野猪什么的,还有负责收拢猎物的。当然,也看运气,碰上什么就打什么。”
走了一会儿,突然前面林子里有响动,大家都站住了,元龙向李天行招招手,李天行赶紧走过去,元龙小声说:“天行,你到树上看看,看到了什么,不要说话,给我们打手势。”然后就教给他,是熊的话就张开五指,鹿或袍子就竖起两指,野猪就握起拳头,然后是怎么指示方向和距离。李天行记住了,找了一颗极高大的树,几个纵身上了树梢,向四周一望,只见大概不到百米的地方,有只巨大肥硕的黑熊背靠着棵树在蹭痒痒,树枝摇晃,惊动了上面的飞鸟,扑楞楞飞走了。李天行冲着元龙打了手势,元龙点头,又打手势带着几个人展开扇形朝黑熊包抄过去。
黑熊蹭够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四爪着地,晃着往旁边走去,突然好像嗅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元龙的方向。李天行不免有些紧张,黑熊显然是发现了危险靠近,冲着他们的方向张嘴龇牙低沉地吼了两声,可是没有吓退对方,不仅被激怒了,猛然站起来,大爪子张开,吼了两声,就在这时,两声枪响,黑熊一下子向后倒去,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草丛里马上窜出了几个人,迅速靠近黑熊,要确认黑熊是否死了。就在这时,李天行发现在他们的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突然窜出了另一只黑熊,直冲着元龙他们冲过来。李天行一边出声报警,一边从树上飞身冲过去。
元龙几个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中枪的黑熊身上,全然不知危险的靠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还有一只熊!”
几个人错愕地抬头,那只黑熊已经近在咫尺,凶猛的眼睛、血红的大口、尖利的獠牙和巨大的熊掌已经扑向了离它最近的曹团长。曹团长要举枪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熊掌要触及他的瞬间,突然一声哀号,黑熊晃着脑袋,一个影子冲过来把曹团长撞飞了出去。就在他落地的同时,几声枪响,第二只黑熊应声倒地,却仍然挣扎着要跑,又是一声枪响,黑熊的头冒出鲜血,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曹团长站起来,看到撞飞自己的正是李天行,大家惊魂初定,李天行对曹团长充满歉意地说:“都是我不好,没看到还有一只熊,害得你差点被黑熊伤了!”
曹团长过来拍拍李天行的肩说:“兄弟,你救了我,我还要谢你!不是你的错。我打了多少次熊了,从来都没碰到过两只熊在一起的,这回是撞了大运了,一次搞了两只!哈哈哈,赚了!”
童大锥发现那第二只熊的眼角上插着两柄飞刀,拔下来擦了擦递给李天行说:“天行,这刀是你的吧。”
李天行接过来说:“是,多谢大哥!”
元龙说:“发信号,让他们收了吧。我们继续!”
大家走着,不时听到有或远或近的枪声,李天行一听见有异动就到树上侦查情况,不久发现几只受了惊的梅花鹿斜刺里窜过来,天行赶忙打了手势,很快,几声枪响,三只梅花鹿倒在血泊里。李天行看着吐着血沫子的美丽的鹿,心里突然有了负罪感,便尽可能减少报信的机会,有时还会故意不报。
元龙发觉了李天行的心不在焉,笑着说:“到底是山里修道的,算啦,别让你为难了,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吧。”李天行有些尴尬,也就跟着大家一路往密林深处而去。
走到一处地势略有低洼的地方,四周草丛繁密,几个人坐下来休息,一个士兵开始给大家报数,打了两头熊,七只袍子,五只鹿,一头野猪,两头马鹿,正说着,突然一阵略带腥臊的阴风吹过,李天行觉得怪怪的。
曹团长笑着说:“今天运气好,山中王也来凑热闹了!”
李天行不明所以,元龙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说:“云从龙,风从虎。兄弟们,枪上膛吧!”大家纷纷拿起枪,背对背站着,紧盯着前方的草丛。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元龙说:“它等着咱们有落单的呢。狡猾的家伙!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不给点甜头,钓不到大鱼!”
曹团长等人哪里肯,元龙竟然恼了:“年年都不是我,今年一定要是我!你们再罗嗦,我就跑到草丛里面去!”
大家无奈,只好在前面走,和后面的元龙拉开了十米的距离。李天行手中扣着两枚飞刀,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为了找最佳的角度阻击袭击元龙的老虎,也和队伍在侧面拉开了几米的距离。大家此时都紧张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曹团长和童大锥走在队尾,两个人干脆倒着走,手中的枪子弹上膛随时准备射击。
就在大家紧张得端枪的手都有些发酸的时候,草丛一阵悉索声,一只体长将近三米的黄黑相间的猛虎冲出来,然而却是从草丛中直扑李天行,李天行来不及躲,手中飞刀刚脱手,虎爪已经扑在肩上,上百斤的力量携带着风雷之势瞬间扑倒了李天行,利齿紧接着就刺向了他的脖颈,李天行本能地双手奋力顶住老虎的脖颈,老虎吃劲,咬不下去。枪响了,鲜血喷溅在天行的脸上,李天行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老虎向侧面倒去,登时就没了气息,身上七八个弹孔不断涌出鲜血。
大家赶忙过来看李天行,李天行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起身说:“我没事,都是老虎的血!”
曹团长看到李天行肩上衣服已经破了,几个血道子很是明显,说:“你这里被老虎爪子抓破了,回去给你上点药,不感染就没事。”
大家再看那只老虎,其中一个士兵乍舌说:“我的娘啊,这么大的老虎,快赶上黑瞎子啦!咱这回可露了脸啦!”
元龙看看李天行没什么大事,说:“老虎还真是聪明,它看天行个头小,手里没家伙式,就选择要吃他!天行,如果你作为军人,这是不听指挥,自蹈死地,知道吗?”
李天行点头说:“是,我知道,是我疏忽大意了!”
元龙说:“不只是疏忽大意的问题,你是不听指挥,自由行动,这是军人的大忌,知道吗?”
“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曹团长赶忙说:“大哥,天行不是军人,哪知道这些。你就少说两句吧。”
元龙说:“不管是不是军人,这些道理他要懂。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到这儿吧。给弟兄们发信号,收队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老虎四肢捆了,中间穿个木棍,轮流扛着走。
元龙看到李天行有些打蔫,过来放缓语气说:“天行,我不是责备你。我也知道你偏离队伍是为了方便救我。不过,猎场也如战场,取胜靠的是团队的力量,只有大家的力量往一处使,才能战胜强敌。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李天行感激地说:“元师长,我懂了。谢谢师长的教诲!”
元龙拍拍李天行的后背说:“天行啊,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没有打算?想不想成为军人,为国效力?”
李天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真让姐夫说准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我还要找先师的后人,照顾几个弟妹,将来还要回崆峒山跟着太师父修道。所以还没有打算入伍当兵。多谢师长的关心!”
元龙“嗯”了一声,又说:“不是我那个二弟跟你说了什么吧!他是怕我挖他的墙角!天行,现在是多事之秋,国家贫弱,被西洋人、东洋人欺负,没有强大的军队,我们的父母姐妹兄弟怎么能安居乐业啊!我和元彪是亲兄弟,感情好是一回事,可他那个行当不是利国利民的行当,白白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我希望你来,不是为了个人,是为了国家民族。你考虑考虑吧。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李天行听了元龙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很是震撼,这是第一次有人以民族大义来教导他,虽然自己也和于世昌、文敏厚时常谈起时局,但都是感慨和担忧,唯有元龙为他指了条明路,告诉他该如何挽救危局,报国救民。于是他收起戒心,认真地说:“天行也想做些对国家民族有益的事,只是目前还不能立刻决断。容我安排好身边的人和事,也许将来的一天,我会到师长的麾下效力!”
元龙听了很是高兴,拍拍李天行的背说:“好,我等着这么一天!”
大家陆陆续续回到了营地,除了几个弟兄受了点轻伤,一切都皆大欢喜。这次打的猎物多得不计其数,光是熊就有五头,虎两只,各种鹿三十多只、野猪二十几头,袍子五十多只,三辆卡车都装得满满的,不少士兵的马上还带着猎物。几个孩子恋恋不舍地放生了陪伴了一两天的小动物们,各自上马,一路欢声笑语,行进在归营的大路上。
李天行跟着元龙在镇上的营地住了两天。每年秋猎回来,元龙都会犒赏三军,大宴一日,李天行和众位弟兄们几天中建立了了深厚的兄弟情谊,大家都盛情邀请他一起狂欢,李天行喝得酒量渐长。老丁头还特意跑来还给他两柄飞刀,原来飞刀留在了老虎肚子里。
秋猎之后,李天行和孩子们回到齐齐哈尔,李天行带着一些处理好的猎物和一对熊掌去看了看大哥叶枫,也是道别,两人促膝长谈直至天明,怅然惜别。第三日,李天行带着元氏五兄弟,加上顺子、秀儿,还有元夫人,由童大锥带着五十个人护卫,还有几大箱子的野物、山货,总共两辆大卡车,三辆小汽车,浩浩荡荡向约有半天车程的龙岗村进发。其实龙岗村离齐齐哈尔也不是太远,只不过地处偏僻,道路不好走,一路颠簸,顺子直抱怨,说还不如骑马更快更舒服。
元战和老伴祁老太太早几天就得到了信,巴巴地在村口等候。天刚擦黑,车队还没进村,远远看到火把一片,像是过年那么热闹。村口挤满了人,元战伟岸的身躯格外显眼。
车停下来,童大锥跳下车,来到元战面前,居然弓腰伸手打了个千,笑嘻嘻地说:“老爷子您吉祥!启禀老爷子,众位公子安全送到!小的讨赏啦!”
元战还没说话,旁边的祁老太太笑开了花:“你个小锥子,都当了军官了,还没个正形!赶明给你找个厉害媳妇儿,管管你这只猴子!”
童大锥冲着老太太也打了个千说:“谢老太太赏!您可得给我找个俊俏的,越快越好,我就盼着给我上这个紧箍咒呢!”
这时孩子们也纷纷下车,元魁、元英飞奔而来,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老太太搂着“宝贝、宝贝”地喊个不停。忽然看到了秀儿,赶忙上前几步问:“这是哪家的丫头?”
旁边的元夫人忙说:“娘,这是李天行的义妹,叫秦秀,他是何顺,天行的义弟。这就是李天行,弟妹的义弟。”这一串义弟、义妹的听着让人糊涂,祁老太太欢喜地一把搂过秀儿,说:“瞧!多俊的娃,我们家里秃小子一大堆,独独就缺个女娃,这下子可好了。来,跟奶奶来,我们到炕上去,那儿暖和,别把你冻着!今天就跟奶奶睡,好不好?”秀儿不知所措地被老太太拉走了,那几个正经孙子倒被撇到了一边,天行和顺子有些面面相觑,只好恭恭敬敬地向元战问了好,大家簇拥着一群孩子们进了元家大院。
院子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是灯火通明,一进屋,热气蒸腾,墙边一个大灶,灶上卧着一口大铁锅,锅里不知煮着什么,热气从锅盖边缘冒出来。屋子东西各有一个门,挂着布帘子,有人挑开东屋的布帘子,老太太已经拉着秀儿坐在了大炕上,炕中间有两个小方桌并排摆着,桌上面满当当地放着大盆大碟的荤素菜肴,香味扑鼻。老太太喜笑颜开地招呼着大家上炕坐下。连李天行在内的八个孩子就已经占满了所有位置,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只能坐在炕沿上,其他人都已经让到其它屋里去了。
李天行坐在暖和的大炕上,很快那股柔和的热气就遍布全身,觉得无比舒坦。元老爷子和老太太看着他们,那种满足幸福的笑容比屋里的热气还有感染力,让大家的心里都暖洋洋的。
秀儿的脸蛋是最红的,老太太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孙女,让她挨着自己坐,不停地给她夹菜,一会儿夸她“长得咋这俊俏”,一会儿夸她“乖巧的猫似的”,一会儿又说“眼睛跟会说话似的”、“嘴巴像花瓣”、“声音就是树上的喜鹊叫”、“小手跟嫩葱一样”……,说得秀儿脸红得跟心里美萝卜似的红中透紫,却逗得几个男孩子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屋外寒风刺骨,更显得屋里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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