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江北岸战壕里的士兵眼看着天上轰隆隆的敌军飞机飞过了头顶,一直往阵地后方飞去,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大家正在猜测会不会后方指挥部遭到了轰炸,那些飞机又嗡嗡地飞到了阵地上空,士兵们纷纷仰头去看,就看到黑压压的炸弹带着死亡的气息,赫然从天而降!
绝大多数士兵都没见过飞机,更不知道飞机轰炸的滋味,所谓无知者无畏,很多人的第一反应竟是傻愣愣地仰头看。一个军官大喊:“他x的,轰炸!趴下,都趴下!”大家如梦初醒般地赶紧往战壕内的防空洞里钻,乱哄哄争抢着进洞的,就地抱头蜷缩的,无头苍蝇般地乱跑的,正乱着,爆炸震耳欲聋,大地颤栗,土石四溅,和泥土一同落下的还有同伴的残肢碎肉!飞机不断盘旋反复轰炸,士兵们除了躲,只能祈求老天爷可怜。可炸弹不听老天爷的,它们都是来索命的阎王!
一个士兵眼看着身边的战友被炸弹炸飞,落下来时没了一条胳膊、半个脑袋。正好一架飞机又低空俯冲过来,他热血上涌,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扭曲着面部肌肉,“啊!”地大喊一声提着步枪跃上战壕,举枪对着飞机就射!在他对面上空的飞机里坐着一个带着头盔的飞行员,看不到头盔罩着的上半部脸,只看到露出的嘴角向斜上方挑起,那是一个轻蔑嘲弄的笑意,同时,锁定目标,手握一个操纵杆狠狠按下按钮,一串子弹激射而出,那名无知无畏的士兵身上立刻冒出几个血窟窿向后重重倒下。
飞机划着优美的弧度飞向蓝天,阵地上又一名士兵怒骂着跳上战壕,端起机关枪冲着飞机不断扫射,可是飞机依然毫发无损地扬长而去!那名士兵不甘心地仰望着越飞越远的飞机群,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却突然听到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却见天上出现密密麻麻一大片黑点,如同天神洒下无边的黑豆子一般,这是什么鬼?他觉得头皮发麻,才刚刚跳入战壕,阵地上到处是爆炸声和四散而飞的弹片。一颗炸弹就落在这个士兵的身边,士兵被气浪掀到半空,机枪飞出去老远,连着半条血淋淋的胳膊和身体分离。
有人大声骂着:“他x的,是炮,小鬼子放炮了!”
士兵们只能继续躲在战壕里,耳边的飞机轰鸣没有了,换作不间断的炮弹炸响,战壕里很快就被塌方的泥土和倒毙的尸体所充斥,大地震颤不已,好像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墓魔兽,要把所有喘气的生命全部活埋和嚼碎。
炮弹的密集度比飞机的炸弹要密集得多,虽然炸弹的威力更大,可是密集如雨的炮弹更可怕!敌人的炮火从滩头阵地逐渐往后延伸,就像是个巨型的耙犁,要一寸一寸把整个北岸阵地全部翻过来,直至把藏在土下的所有生灵全部毁灭!
大家就近躲在狭长的战壕里,剧烈的爆炸、大地的震动、泥土、血腥、惨叫、呼喊声交织起来。从这一刻起,阵地就像是瞬间滚开的锅,炮弹冰雹一样砸下来,泥土夹杂着血肉、残躯四散而飞,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战壕工事里的士兵只能任凭炸弹落下来,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瞬间血肉模糊,却什么也做不了。所有人都在这样的震耳欲聋中近乎绝望地体味着战争的残酷。
整个江北的三个阵地都遭到了猛烈的炮轰,因为大家从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猛烈的炮击,战壕的防炮功能差,伤亡都很严重。炮轰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趁着我方阵地被猛烈的炮火所压制,日军开始渡江攻击。
元龙的指挥部气氛焦灼,电话不断,都是三处阵地报告情况,日军同时对三个阵地发起进攻,我方阵地在轰炸中都损失严重,要求增援的压力比预想的更大。
元龙迅速判断,认为日军的主攻目标是中间的主阵地,立刻下令:“命令重炮连集中火力,对主阵地对面的南岸日军进行攻击。让余继海带着二营支援主阵地!”
当我方炮弹呼啸着向日军阵地而去,战壕里的士兵侧耳听着,突然大叫:“是我们的炮!他x的,可是响了!还以为都让日军飞机炸没了!弟兄们,炸啊!炸死这帮该死的杂碎!”
一个军官大喊:“鬼子上来了,活着的都给我动起来,往死里打!”
士兵们的脸上和身上已经污浊不堪,胸中更是憋着一股恶气,纷纷端起枪冲着已到江心的日军射过去,密集的子弹交织成死亡地带,小船上的日军难以躲闪,冲在前面的出头鸟果然都被一网打尽,失控的船打横漂着。可是后面的日军依然奋力冲过来。阵地上国军士兵疯了似地射击,密集的枪声中还夹杂着迫机炮的呼啸声,而且有的炮打得奇准,一炮就打沉一艘小船,只要打中了,就有人大声说:“中了,第五个了!陶富海,你还真不是吹牛啊!”
陶富海也不说什么,跟没听见一样,只顾着聚精会神地计算和瞄准,眼睛几乎不眨,呼吸屏住,利索地往炮筒里装弹,但见一艘勇往直前的木船中间一阵火光炸响,船身开裂,随即翻了过来,船上的鬼子有的血染江水,有的拼命挣扎往旁边的木船游去。
很快,江面上就有二、三十艘木船或沉或飘,敌人船只纷纷后撤。此时,主阵地的一个指挥官从望远镜中看到,那些漂流在江上的尸体竟不是日军,却是伪军,立即拨通电话给元龙:“师长,打头阵的不是鬼子,都是伪军!真他x的,给小鬼子卖命,都不得好死!”
很快右翼阵地也报告说进攻的是伪军,并且已经回撤。可是左翼阵地的电话竟然中断,可能是电话线被炸断了。元龙立刻命令:“叫通讯兵快马到左翼阵地看看情况,把电话线联上!”
就在两名通讯兵刚刚飞马离去的时候,左翼阵地却遭到了再次的猛烈炮袭,同时,大量船只出现在水面上,伪军在前,日军在后。而主阵地和右翼阵地也开始了第二轮攻击,还是只有伪军冲锋强渡。
元龙不时接到主阵地和右翼阵地的战况通报,可是左翼阵地电话仍然不通,心中有些焦急。此时的左翼阵地工事基本被猛烈的炮击摧毁,士兵们死尸遍地,活着的也大半带伤。
阵地上的指挥官是仇营长,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发现敌人的进攻越来越猛,开始是伪军,可是打着打着,变成都是鬼子的船。然而和师部的电话却接不通,他大声喊着:“二虎子,去师部,报告师长,鬼子越打越多,轰炸已经三轮,工事基本全毁,伤亡过半,请求增援!”
二虎子回应声:“是!”匆匆跑了。他才走,又是一阵炮弹的呼啸,阵地上到处泥土四射,原本就惨不忍睹的工事几乎都被泥土和尸体填平,一个卫兵扑倒了仇营长,泥土瞬间将两人掩盖起来,身边接连不断地爆炸声持续了足足二十分钟,等炮声渐息,仇营长抬起上半身,脸上泥土和着鲜血,一个弹片在头上划了个长长的口子。仇营长抹了抹脸,好歹露出眼睛,举起望远镜往江面上一看,鬼子的船已经近在咫尺了!
旁边的副官说:“营长,顶不住了!干脆就放他们过来,和吴营长来个夹击,效果更好。”
仇营长看看阵地上所剩不多的部下,说:“只能这样了!停止射击,集中火力,等吴营长那边开火,咱就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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