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代一男到底是留学德国多年,颇有德国人做事严谨的作风,他自然知道深入敌后去抓人质是很冒险的事,虽然他渴望冒险来证明自己,但更懂得事前准备充分,他和焦宏图派来的向导详细商议了最佳路线,计算了来回的时间,还研究了齐齐哈尔国军驻地情况,以及如何偷袭的详细计划,不过,百密一疏,而这个疏忽足以让他功败垂成。
可是疏漏不仅仅菊代一男有,元战也有,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致命的疏漏。元龙早在刚刚回到齐齐哈尔时,一边安排城中百姓撤离,也同时飞马传信,让龙岗村的父母和村民尽快撤离。如果龙岗村的人都是普通农民,也就听风便是雨,赶紧卷铺盖鸟兽散了。可是,那可是一村子的土匪,再怎么卸甲归田,也是曾刀尖舔血的强盗。所以,当元战把大家聚集起来商量撤离的事,意见就不统一了。
“大哥,这鬼子还没来,咱就这么跑了?别说传到江湖上丢人,就是邻里八乡的也笑话咱!”
“是啊,大哥!咱这儿偏僻,又不是战场。就算鬼子来了,能咋的!”
“大哥,你说咱往哪儿逃?进山?现在是大雪封山,咱就是回到原来的山头,也是个空寨,要啥没啥!如今兄弟们都是老老小小一大家子累赘,活不下去呀!”
“要不,咱再等等看?咱大侄子也不见得就打不过小鬼子不是!不是先前还打了不少胜仗吗?大侄子是担心咱这些老骨头,那是他的孝心,咱都心领了。现在咱都是平头百姓,世道再乱,也得让咱种地不是,要不吃啥呢!”
“老哥哥说的有道理。那鬼子都是冲着大城市去的,不会理会咱这土旮旯。咱要是一走,反而引起他们的注意,将来就是想回来都难了。不如看看再说,要是情势不好,咱就走,没事儿,就接着过咱的小日子!”
“你们竟都想着自己,就不为大哥想想!谁不知道大哥和大侄子是父子,鬼子现在不知道,总有知道的一天。到时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大哥大嫂!所以大侄子才担心,让咱们赶紧撤!我们还是听大侄子的,先回山寨再说!从前能活,现在咋就不能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忙说:“还是霍五爷想得通透,我们几个老糊涂了,怎么把这一层给忘了!对对,还是走吧!元龙这小子有种,把小鬼子打得那么惨,万一小鬼子打咱大哥大嫂的鬼主意,那可就麻烦了,还是走吧!”
元战心里很为难,他知道大家过安生日子过惯了,谁也不愿意再走回头路,这都是让自己连累了。但是他也清楚,这些兄弟们虽然老了,可是血性还在,如果自己和老伴提出来单独走,大伙肯定不答应,何况,万一鬼子迁怒于他们,就更是罪过了。所以,考虑再三才开口:“兄弟们,这次还是大哥连累你们了!……”果然,话才出口,大家就嚷嚷起来:“大哥,这是什么话,不是你,我们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吗?”
“大哥,你要这么说,就是不把哥几个当兄弟!”
……
元战赶紧安抚众人:“好!好!咱也不说别的了,这一辈子,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挂不了单!要蹦达就一起蹦达,运气不好就让人一撸一串子!”
哈哈哈哈……一屋子爽朗的笑声。
元战接着说:“元龙的担心不无道理,咱的底细迟早让鬼子知道,不能等着让他们来找我们。我看这样,我们这几天派人把粮食、弹药往山寨里运。看元龙那边的战况,如果真顶不住了,我们马上走。这样的话,咱屯的粮食不光能养活咱们,也能帮着国军度过难关。只要我们人在,龙岗村迟早还是要回来的!”
“行!大哥想得周全!就照大哥说的办!”大家纷纷赞同。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元战的处置似乎很是得当,既顾及大家的意愿,也防患于未然,可谓进退得宜,老谋深算,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焦宏图,有时候,一个叛徒的能量,往往比强大的敌人更可怕!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光被黑夜彻底吞噬,菊代一男带着人出发了。他让人用布将马蹄裹起来,绕过城外的国军防线,就这样,到了下半夜,一队骑兵鬼一般的魅影出现在了龙岗村的村口附近。今日虽非十五,天上明月如镜,月色皎洁,龙岗村在银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向导叫做祝喜,本是黑龙江人士,对这一片不陌生,所以知道龙岗村的位置,可是并没有进过村子,别说是他,就算是附近村落的,等闲人也进不了村,也不敢进村。
祝喜只是把自己听说的传闻告诉了菊代一男,菊代对传奇颇感兴趣,但却不信。在他高傲的头脑里,土匪再厉害也不是正规军,何况还是些“退伍”多年的老土匪。即便如此,菊代一样不会冒失,他派了一小队的人到村子周围侦查。等这些人回来了,报告说村子东西共两个出口,都设有岗楼,岗楼上的人都在打盹,除了几声狗叫,没什么动静。
菊代放心了,一摆手,一小半人留下来,其他人分成两路,从东、西两个方向袭击,并嘱咐尽可能抓活的。菊代的想法很正常,把惊恐的村民们聚到一起,找出元龙父母,抓走了事。
就在菊代一男带着人接近村口的时候,却没想到村民们已经各自就位,张开口袋了!菊代一男的疏漏就是低估了这些卸甲归田的老土匪!他不知道,村口的岗楼是摆在表面吓唬人的,真正的哨卡是暗的,警惕的眼睛是在树上,或在墙上不显眼的砖洞里。那几声狗叫,有真的,也有人装的。村子周围的敏感地带还暗布机关,比如一根细绳,弄断了绳子,另一头的铃铛就响了,惊动了哨兵,但不会惊动靠近的敌人。
当菊代带人接近东边村口的时候,刚好看见从岗楼上下来两个人,一个还抱怨着:“到换岗的时候了,怎么没人来?都睡死啦!”
另一个说:“咱叫叫去!”两人竟然抛下岗楼进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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