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立刻让大家继续后撤,所有人都起身出发,却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进屋去催,却是俞副连长,俞鹏志。他立在床前,床上躺着的是谢连长,用被子蒙头盖着。
听到脚步声,俞鹏志没有回头,扑通跪下,以头触地,磕了三个响头,说:“兄弟,咱俩是从小光着屁股玩大的情份。可是你走了,我都不能让你入土为安。只能给你磕头了!你在天有灵,助我杀光鬼子,用他们的头祭你在天之灵!”
李天行看着那具被被单覆盖的尸体,想着不久前还和他有说有笑,心中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含悲忍泪立正敬礼,做最后的诀别。
俞鹏志站起身,铁青着脸,没说话,默默跟上大家出了院门。
李天行出门时向日军的方向望了一眼,却默默念着抖机灵的名字,只怕他是凶多吉少,可自己连去搜救的事都没做,心中不免针刺般地痛。对不住了,兄弟!他心中无比愧疚,咬牙转身而去。
李天行一边带着大家退走,一边侧耳听着四面的枪声,渐渐向市中心靠近,这说明我军的防线在全面萎缩,想不到巷战只坚持了一天半,就即将面临最后的关头。
当退到一个相对幽深安静的小巷子,带路的士兵说:“李团长,前面隔着两条大马路就是正阳路了。”
“离道府路多远?”
士兵:“不远,道府路在正阳路的一个岔子里。估摸从这儿到那儿,走快点也就二十分钟。”
李天行不仅皱眉:“附近怎么没看到有自己人的防线?鬼子要是摸过来,离师部太近了!”他纵身上树观望了一下四周,还好,日军没有跟来,估计还在那边挨户搜索。”
李天行对陶富海说:“陶富海,你们在这里休整和警戒,这里离师部不远,我们要有所防备。刚才我看了,日军还没跟来,估计短时间内应该过不来。一旦有情况,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但要给师部示警。我去师部看看,尽快赶回来。”
陶富海答应说:“放心,团长,我们应付得来!你去吧!”
李天行带着那个认路的兵向师部一路飞奔,果真没多久就到了,一进门就觉得气氛很怪。
容大有早被李天行留在了师部,此时看到他格外欣喜,迎上来说:“团长,你可来了!大家都还好吗?”边说边打量他,看他没伤着,更觉庆幸。
李天行看了眼脸色灰青,夹杂着些沮丧的元龙,小声说:“还好!师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容大有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附耳说:“刚接到马将军的电报,马将军率部投降了!电文还让我们自己选择出路。其实就是默许投降的意思。”
李天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小声追问:“电报是马将军发的?不会是假冒的?”
元龙早就看到李天行,拿起桌上的电文大声说:“你那么小声干什么?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人家连电台都广播了,全世界都知道了!你自己看!”啪地把电文拍在桌上。
李天行走过去拿起电文看了看,正如容大有所转述的,一时间心中震惊、愤怒、悲哀、沮丧……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元龙自言自语地说:“这世道,人变脸变心,比老天爷变天还快!昨天还是打响东北抗日的第一枪,今天就成了降日的大汉奸!哼!我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他就能……还就能说降就降!踩在兄弟们的尸体上,还能举起白旗来!”元龙面色发赤、青筋暴露。
李天行放下电文,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元龙,容大有忙说:“师长,不管马将军降不降,对咱们的影响也不大!齐齐哈尔依旧是孤城一座,我们依旧会跟随师长打到最后一发子弹!您不是说,要成为第一个死战不退之士,让齐齐哈尔成为第一座死战不降之城。只要师长不改初衷,我们誓死追随!”到底是容大有,几句话一扫颓废沮丧的气氛,变得慷慨激昂,也鼓动起在场的人纷纷表示决不投降,誓死如归的决心。
元龙一拍桌子,大声说:“好!元某国仇家恨,做不到跟仇人握手言和。兄弟们愿意跟着我杀身成仁,咱们到下面还是一起喝酒打猎杀鬼子的好兄弟!”
大家的心境总算恢复了,李天行问:“师长,我们东面的第三防线被攻破了,剩下不到一百个兄弟,现在在两条街外警戒。其他防区的战报如何?”
“情况不好。南面防区失去联络,西面和北面也已经退至最后防线。各部伤亡过半,邰旅长阵亡了!弹药也撑不了多久。好在叶枫已经把伤员都安全转移,他还建议我们往北撤,那里民居稠密,巷道狭窄,更适合巷战。你觉得呢?”
李天行一听是叶枫建议的,就猜出几分:“叶大哥是这里的地头蛇,听他的应当错不了。”
元龙点头,立刻吩咐:“梁参谋,你通知宋旅长、戴旅长往北撤,叶会长会派人接应,听叶会长的调度。天行,你带着你的人也往北撤。时间紧迫,去吧。”
李天行略一迟疑,问道:“师长,南面失去联络,我去找找吧。”
元龙摆手:“那边我会派人去,你忙你的吧。咱们在北面汇合。”
李天行只好作罢,临走前悄悄拉着容大有叮嘱:“千万保护好师长。我和你们也就两条街的距离,沿着这附近的大路往北撤。万一有什么事,你派人来找我,打个胡哨就行。”
等李天行刚走,元龙就对卢副师长说:“老卢,您带着师部和警卫连往北撤,我带一个警卫班去南边找找,能带回多少算多少。”边说边往身上背子弹袋,拿手榴弹。
副师长一听就急了:“你这是胡闹!要找人派警卫连的人去就行了,你是师长,却要追着子弹跑,怎么又犯这愣头青的老毛病!”卢副师长是元战的朋友,受元战所托在元龙身边教导辅助元龙十年有余,相当于他的恩师和长辈,元龙一向敬重他,很少当面违逆。
元龙恭恭敬敬地听着,手里的活却不慢,收拾停当,笑着说:“卢老,这么多年,您亲手把我托到这个位置。元龙感激您一辈子。您曾教导我,治军如同教子,唯以身作则,才能上行下效。我元龙在将士面前,不能只会说漂亮话,流血玩命的事却躲着不做。您老放心,要我命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然后一边吩咐梁参谋和警卫连长保护副师长立刻北撤,一边招呼着警卫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门,把卢副师长急得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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