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天行带着营区第一批人先行,由谭仲恺负责押后。第一批除了部分士兵,还有很多坚持留下来一起走的家属,以及文先生带领的学生兵。
从营地徒步走到镇上的火车站,李天行忙着分配大家上车,还要嘱咐谭仲恺一些事,好容易等所有人都上了车,汽笛开始尖利地鸣叫,火车的白烟开始喷薄,李天行才有机会焦虑地寻找着苏珊娜,果然看到她站在远处也在寻找自己。
李天行立刻跳下车跑过去,苏珊娜喊着李天行的名字迎面跑来,当两个人刚刚拥抱住,火车开动的巨响毫不留情地催促着两个人的分离。
李天行管不了那些好奇的眼神,紧紧抱住她,深情地吻了她的额头,凝视她含泪的双眸,说了一句:“好好活着!我爱你!苏珊娜!”就不得不放开,追上奔跑的列车,站在车尾向追着跑的苏珊娜挥手。
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了苏珊娜的呼喊,铁轨上飞速运转的铁轮把苏珊娜的身影抛得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那片白色的迷雾中。李天行呆呆地望着,望着那浓浓的迷雾中隐约的身影渐渐消失……
火车奔跑在白色的雪原上,窗外的景致千篇一律,和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车上的人心情却好了很多,毕竟这是回家的路。
大家都在热烈议论关于新疆的各种传闻,此时,沙漠、寸草不生之类的字眼很少了,却多是马**葡萄、哈密瓜、伊犁骏马、和田美玉、新疆美丽的姑娘,跳舞唱歌什么的,好像一夜之间,大家是要到新疆游山玩水看姑娘去的。
李天行从车尾往前走,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串着,看到听到的都是一派欢声笑语。
当他来到学生兵车厢,其热烈气氛不亚于过节!青春洋溢的光彩重新回到了年轻人的脸上,女孩子们挑头唱起了新疆民歌《阿拉木汗》。
阿拉木汗什么样身段不肥也不瘦。
阿拉木汗什么样身段不肥也不瘦。
她的眉毛像弯月,她的腰身像绵柳,她的小嘴很多情,眼睛能使你发抖。
阿拉木汗什么样身段不肥也不瘦。
阿拉木汗什么样身段不肥也不瘦。
阿拉木汗住在哪里吐鲁番西三百六。
阿拉木汗住在哪里吐鲁番西三百六。
为她黑夜没瞌睡,为她白天常咳嗽,为她冒着风和雪,为她鞋底常跑透。
阿拉木汗住在哪里吐鲁番西三百六。
阿拉木汗住在哪里吐鲁番西三百六。
男孩子们很快和声也唱起来,歌声飘飞,把人们带到了一个热烈和诙谐的吐鲁番,美丽的阿拉木汗似乎就站在那片乐土上,穿着艳丽的长裙,一头黑色的发辫,伴随着欢快的节拍,载歌载舞……
李天行不禁被他们的歌声感染,在他们的环绕中,在他们的笑声中,在他们的歌声里,暂时放下心中的悲哀和忧虑。
“李师长,来,请过来坐下。”文先生笑着向李天行招手,一个学生已经站起来将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
李天行走过去,笑着说:“在您面前,我永远是您的学生。文先生,还是叫我天行吧,像在长春一样。”
文先生不免感慨:“唉,长春,一转眼,一年多啦!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李天行认真地说:“我不能保证何时能回去,但只要我活着,这就是我的目标。”
文先生微笑地看着他:“天行,我是一路看着你走过来的。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说实话,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富家子弟雇佣的保镖。可这一路走来,你让我刮目相看啊!不是说,你升了官,当了师长,而是你这颗初心,可以不为权贵财富改变,也不对苦难死亡低头。难得!难得啊!”
李天行淡然一笑:“先生过誉了!天行不过是做了份内该做的事。那么多兄弟的血和命,东北父老的苦难,天行时刻不忘。就盼着我们能顺利回国,重整旗鼓,夺回我们自己的家园。”
文先生慨叹道:“不忘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看看那些个大官们,到头来还不是丢下自己的兄弟,一走了之!在苏俄的那些日子里,能有多少长官像你一样?别说是吃苦在前,就是同甘共苦,都做不到!唉,不只是他们,哪朝哪代,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赤子之心在贪欲野心面前,鲜有不变心的!让你笑话了,我就是爱发个牢骚!看到你,我高兴!”
李天行笑笑说:“先生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咱们虽然在一个营地里住着,还真是很少见面。”
文先生释然道:“你天天去伐木场,还有那么多人要照顾,哪顾的过来!我还是要恭喜你,当了师长!大家都说,能有你这样的长官,是他们的福气!他们信得过你呀!天行,人在做,天在看,大家的心是透亮的!”
“是啊,李教官,我们都特佩服你!你就是书上说的人之侠者,武功好,最重要的是心怀天下,悲天悯人!”
“你要叫李师长,真是没大没小!”
“怎么啦,我觉得叫教官亲切,难道当了师长就不能作教官了吗?”
“你要搞清楚,我们现在都是东北抗日义勇军,是军人。李师长可是我们义勇军的最高指挥官,你这么没大没小,可是要犯军法的,小心被军法从事!”
“哼,教官都没说什么,你又不是长官,多管闲事!”
“我看,你还是小心点,万一他当了长官,八成要公报私仇!”
“是啊,万一让你当个勤务兵,还要打水洗脸洗脚地伺候。你可就惨了!”
“去!就知道起哄……”
……
孩子们很快就闹成一团。
文先生笑呵呵地说:“看看这群孩子们,就是饿着肚子,都闲不住那张嘴!也多亏了有他们,还能苦中作乐,他们是我们民族的希望啊!”文先生一脸骄傲和慈爱地看着那些年轻人。
李天行也是很久没有遇到这种轻松愉快,充满活力的氛围了,但是,他很难完全放轻松,肩上的责任时刻让他思考现实和将来的事:不知道那两百公里的茫茫雪原,这些年轻人能不能经受住严寒的考验。
他向四周观察了一下,在出发前,他已经命令大家要尽可能找到和带上充足的御寒物,还有食物。那些学生兵身上是肥肥大大且多有破损的一一五师冬衣,几乎所有人都有棉被,虽然破旧肮脏,总是有胜于无吧。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