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在冰与火的地狱里不断转换,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在寻找,寻找那些熟悉的脸,曹团长、元师长、抖机灵、庞五、玉真姐、元彪、秀儿、文先生……为什么看不到他们?我很想念你们,可你们在哪里,我在哪里?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冰冻的湖边,贝加尔湖!他记起来了,是贝加尔湖,湖面晶莹剔透,可以看得见冰下的湖水。远远的,冰面上,走来了苏珊娜,她向自己招手,自己跑过去,冰沉了,掉在了冰冷的水里,那水真的很美,蓝色的,越来越深,逐渐变成了黑色。突然,他看到了师父,从黑暗中走来,满面怒容,伸手狠狠推了自己一把,飘飘荡荡,自己好像往上浮起,又看到了蓝色的湖水,一缕阳光透进水中,白得刺眼……
李天行努力从白光中往上升,渐渐的他看到了,眼前有一片白色,还在晃动,当影像终于清晰,原来是个穿白色衣服的人,拿着个本子低头写什么,然后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那是个年轻姑娘,她兴奋地说:“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医生。”
然后就听到一个哭腔:“师长,你可是醒过来了,都第五天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一个充满血丝的牛眼凑过来:“师长,醒了就好,这下好了,没事了!你怎么会有事!”
李天行似乎都不认识,也没有思维,只是看着眼前人影晃动,晃着晃着就再次跌入不知名的空间。
再次睁开眼,李天行感觉屋子里灯光昏暗,听到打鼾的声音,侧过脸去看,沙发上睡着个人,似乎是葛钺,床边坐着个人,头枕着床沿睡着,是锅子。
李天行环顾四周,知道这里肯定是医院。自己怎么会到这里的?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于是努力回想:赴宴,喝酒,吐,然后就不知道了。随即,他想起了赴宴前的那份文件、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想起了那条尸体连着尸体的两百公里的地狱之路,他的心再次紧缩、悸动,腹部同时抽搐,开始撕裂般地痛,忍不住攥住床单,惊动了并没有沉睡的锅子。
锅子发现李天行的手紧紧攥着,发着抖,抬头看他,额头渗着细汗,赶忙凑过来问:“师长,你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你等等,我去喊医生。”说完就往外跑,声响惊醒了葛钺。
葛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医生护士跑进来,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看着护士注射了一管药水,医生对他们说:“我们注射了镇静剂,让他松弛下来。明天一早就会醒,你们注意,不要让病人劳累,也不能受刺激。”
葛钺等医生护士出去,瞪着锅子问:“锅子,你干啥了?师长咋受刺激了?”
锅子委屈地说:“我哪儿敢给师长啥刺激,我觉得有动静,就看见他发抖,脸色也不对,就叫医生了。我啥也没做啊!”
葛钺坐回沙发,双手抓了抓头发,叹口气:“要是有啥药让师长吃了,想不起那个文件就好了。哎,要是大奶奶在,抖机灵在也管点用,可是......他们都不在了,我们都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师长!”说着,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猛地起身,出去了。留下锅子呆呆地,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也啪嗒啪嗒地落下泪来。
第二天一早,李天行醒了,屋子里很多人,黄主席也在,看样子是刚刚到,谭仲恺正说着客套话。
李天行挣扎着要坐起来,黄继仁赶忙走过来,按住他,一脸歉疚痛心的表情:“哎呀!你躺着,真是,我们太疏忽了!那天大家高兴,只顾着敬酒,没想到……,哎,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李将军病得这么重,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李天行开口说话,声音细微得连自己也吓一跳,努力提高音量说;“黄主席,是我自己逞能,让大家笑话了!没事,躺两天就好。”
黄继仁更加痛心:“唉,医生都跟我说了,都怪我!我带来了上好的山参,好好补补,等你好了,我给你陪罪!”
李天行听着陪罪两个字,心中一痛,猛然想起一事,说:“黄主席,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你说,只要能办到的,在所不辞!”黄继仁殷勤诚恳地说。
“我想......给死去的那些兄弟修坟立碑,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李天行说着,心中一阵绞痛。
“好!好!这是应该的!我马上让人去办,不,这事我亲自来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切照办!”黄继仁一口应承。
李天行的声音哽咽了:“谢谢黄主席!拜托了!”
黄继仁又说了些好好休养的话,就带着秘书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默,大家听到李天行提出要给死去的兄弟修坟立碑,心中都不免悲伤痛心。
锅子赶紧打岔说:“师长,你饿了吧,他们天天给你吊个瓶子,说那水有营养,不吃饭也能让人活。可不吃饭也不行啊,你想吃点啥,我给你买去。”
李天行怔怔地看着谭仲恺,突然一腔悲愤喷薄而出,努力欠起上身激动地说:“仲恺,两万人!我们两万个兄弟就这么没了!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都是我……”突然咳嗽起来,锅子过来想扶起他捶捶后背,李天行一大口血喷到他的身上,接着止不住地又吐,大家立刻乱成一团。
医生护士赶过来,注射了镇静剂,虎着脸对几人说:“他老是这样情绪激动,对病情很不好!你们好好劝劝,疏导疏导,不能再这样了!否则病情还要加重!”
大家看着因药物作用再次沉睡的李天行,锅子身上还有一大滩血,以及狼藉一片的床上地上,护士们忙着擦洗地面,更换带血的床单,都沉默不语,周围的空气凝结成了冰。
谭仲恺几个人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一直守着不敢离开。
等李天行一醒过来,谭仲恺赶紧劝着:“大哥,就看在还活着的这些兄弟的份上,你就忘了那些事吧!你这个样子,我们看着都难受,要是你有什么事,我们这两万人该怎么办?”
“是啊,师长,还有这么多兄弟活着,总得朝前看。我们还要跟着你打回去!你可别说话不算数!”独孤峰也说。
“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跟着你的,只跟着你,你去哪儿,我们去哪儿,师长要是真寻死,我们都没活路了!”葛钺干脆带着点威胁的语气说。
“师长,我也只跟着你,我是你救的,走到哪儿,都要带上我!我不想再剩下自己个儿了!”锅子想哭又不敢,话都说得可怜兮兮的。
李天行看着他们,想着走了的兄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掩饰性地抬起一只手臂遮住眼睛,失声痛哭。几个人都心酸不已,又不敢哭,只能勉强继续劝。突然,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锅子去开门,很快回来说:“师长,是黄主席的夫人带着女儿来看望你,你见不见?”
李天行只好擦干了泪,挣扎着坐起来说:“请她们进来吧。”
等应酬完他们,那阵子伤心倒混过去了,锅子买了碗面汤喂他喝,没喝两口,又有人来探望,李天行只好接着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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