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除了每日黄主席和他的家人亲自来看望,听到风声的新疆各界人士络绎不绝地来问候。李天行一开始还勉强应付着,之后实在不堪其扰,三天后的中午,李天行突然伸手就拔了输液的针头,掀了被子就下床。
锅子慌张地问:“师长,你要干啥?”
“我的衣服呢?拿来。”李天行生硬地问。
“要衣服干什么?”
“回去。”
“回哪儿?”
“军营,塔城。给我衣服。”李天行很不耐烦地催促着。
锅子心里着急,偏偏葛钺他们出去吃饭还没回来,看着李天行阴沉的脸,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把军服递给他。李天行穿好了衣服就往门外走,正好护士端个托盘走进来,赶紧说:“李将军,你要出去?这怎么行?你还不能下床活动!”
李天行态度缓和,却丝毫不让步:“对不起,我必须回去。麻烦你告诉医生,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谢谢!”说完快步就走出病房,锅子赶紧跟着,把护士弄得茫然无措,赶紧追出去,眼看追不上,只好跑去找医生。
锅子在后面小跑着追上来,拦又不敢拦,只能说:“师长,等等葛钺他们吧,他们出去吃饭,也该回来了。你就是回去,也得让车接你回去。”
李天行不为所动:“没车就不能走吗?”
“可是,可是你还发着烧呐。再说,我也不认路。”
“不认路就问。”李天行说着就站住了,长长的走廊走到了岔路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于是问锅子:“锅子,往哪儿走是出去的路?”
锅子没有立刻回答,心里正斗争着要不要撒谎,远远的葛钺和独孤峰拐过来了。锅子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招手,医院里不敢大叫,葛钺和独孤峰也看到他们,两人愣了一下,赶紧跑过来,李天行却迎着他们走去。
葛钺拦住李天行就问:“师长,你怎么出来……”
李天行却没等他说完就从他身边闪身而过,同时撂下一句:“回塔城。”
“回塔城?你病还没好呐,医生让你出院了?”独孤峰紧跟而上,追问着。
李天行不答,旁边的锅子却用手势回答了独孤峰。
葛钺急中生智,追上去说:“师长,就算回去,也要跟黄主席打个招呼,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吧。”
“是啊,师长。我们还有不少人呐,不能不通知他们。再说,今天谭副团长早上走的时候还嘱咐我们让你养好了病再回去,他前脚走,你后脚回去,要是病加重了,我们可就惨了!”独孤峰绞尽脑汁想理由。
“这是我的决定,跟你们无关!”李天行一边下楼梯一边说,心里也思虑了一下,改口说:“是应该跟黄主席当面告辞!我们先去找黄主席,再回去带上咱的人回塔城。”
“那也行,师长,你在门口等等,我叫车过来。”葛钺对独孤峰使了个颜色,独孤峰会意,忙说:“锅子,你陪着师长在门口等等,我们去叫车。”两人加快步伐跑出医院大楼。
黄主席派的专车就在楼下随时待命,葛钺急冲冲过来对司机说:“老马,你知道黄主席的电话吗?我们有急事。”
司机原本就是黄主席的专职司机,自然知道,葛钺把电话号码给了独孤峰:“赶紧打电话告诉黄主席,让他务必想办法留住师长。”
葛钺又对司机说:“老马,帮个忙,待会儿你绕个远,开慢点,去政府大楼。”
司机心里有数,把车开到门口接了李天行上车,锅子傻乎乎地还问:“葛营长,独孤连长呢?要不要等等?”
葛钺早就想好说辞:“我让他回去通知咱们的人准备回塔城,不等了,开车吧。”
车慢悠悠地开到了政府大楼,黄主席早在独孤峰来电话前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就算独孤峰不说,他也要尽力把李天行留在迪化,不趁热打铁套牢这只猛虎,放虎归山就不好掌控了。
所以,当李天行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黄继仁故作惊讶地问:“李将军,你怎么出院了?昨天医生还说你没退烧,不能走动,要静养。你找我,打个电话我去就好了!”
李天行忙说:“黄主席,我突然过来实在是唐突了,打扰您的工作,抱歉!我来是向您辞行的。实在是军务繁忙,我必须赶回军营。感谢黄主席的盛情招待和大力帮助,如果南京政府有任何指示,还烦请您尽快通知我。谢谢了,黄主席。天行告辞。”
黄继仁赶紧说:“李将军,你大病未愈就要回去,是不是责怪黄某照顾不周?你要是这么走了,我怎么安心?事情传出去,大家会怪我办事不力,怠慢我们的抗日英雄,黄某要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的!”
李天行一时语塞,才说了半句:“不是,黄主席误会……”
黄主席拉着他的胳膊说:“李将军,别急,先坐下。我还有个东西给你看。”说着让李天行坐在沙发上,自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两张纸,递给他:“李将军,你看看,还满意吗?这是抗日英雄陵墓和墓碑的草图,本来我说今天忙完了手头的事就到医院去,让你过目,有什么不满的我们再改。”
李天行看着手里的两张草图,惊讶地说:“这么快?”
黄主席诚恳地说:“为抗日英烈们修坟立碑是头等大事,我们一定要办得又快又好!坟墓的地址已经初步选定,等将军身体康复,我带你去看看是否满意。墓和墓碑的样式也力求完美,当然,首先要将军满意。一旦得到你的首肯,就立刻动工,石料已经备好了,工匠也是最好的。对了,碑文刻什么还要等将军定夺。这期间,免不了有些琐碎的事还要和将军商量。将军不如留在这里继续养病,同时可以监督修坟立碑的工程,也是告慰英灵的一件丰功伟绩啊!”
这一番话彻底打动了李天行,他看着草图上的墓和碑,不由得一阵阵揪心的痛,压抑着内心的悲情,他终于妥协:“黄主席,您想得太周到了。这张草图我能不能拿回去?等我想好了,连同碑文内容一并送回来。还有,墓地的选址,全由您做主吧!我相信只要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兄弟们就会含笑九泉了!”
黄主席赶紧说:“好!好!那我让人送你回医院。李将军,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保重啊!”
李天行却说:“感谢黄主席好意!不过,我想回到自己的住处养病,那儿清净。”
黄主席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坚持:“也行!我让医生按时去检查。李将军把身体养好了,我才能安心,老百姓和义勇军的将士们才不会怪我!”
李天行不能不领情,只好说:“好,都听黄主席的安排。那我就先告辞了!打扰您,抱歉!”说着起身要走。
黄主席起身相送,嘴里说着:“哪里,不打扰。将军好好养病,你的康复,是我们所有人的期盼啊!”
李天行听着这温暖的话语,除了感动,还有心酸和羞愧:我在享受万人称颂的同时,两万个兄弟却永远埋在了冰天雪地的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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