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搞清楚,决定你和你的军队的命运的是哪些政治势力。首当其冲的,是南京政府,你要明白,东北军已经不是你们的保护伞了,你们现在也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将来也很难有!名义上,你们的唯一上级,就是南京政府。但是,你们不是南京政府的直系部队,形象点说,你们是后娘养的,随时可能被丢弃,只要一旦失去利用的价值!”林秀川毫不掩饰地切中要害,要让蒙在鼓里的李天行清醒过来。
果然,这句话让李天行瞠目结舌,更确切地说是五雷轰顶!一时间大脑短路,而血液急剧加速,心脏猛烈跳动!
李天行瞪着林秀川,艰难地说:“先生是说,我们义勇军只有被利用的价值?所以,在苏俄,任凭饥饿和严寒夺去多少兄弟的性命,任凭那茫茫雪地冻僵我两万兄弟的身体!我们历尽艰险,只为了回家,可是到头来,竟然是为了被人利用!南京,南京,就是这么……”他越说越激愤,一手无意识地放在了茶壶上,茶壶突然四分五裂,里面的热茶瞬间流得到处都是。
林秀川吃了一惊,忙起身看着他的手说:“快看看,划破了吗?烫着没有?”
李天行似乎浑然不觉,看也不看地收回手,努力克制着愤怒说:“先生请坐。抱歉,吓着你了。我只是,没想到,从没想到……怎么会是这样!”
林秀川必须要一次说透,只好狠下心,继续说:“天行,索性就跟你说透了,因为这关系到你们今后的生死存亡!东北是不会在短时间内收回的,因为现在老蒋只想打内战,消灭对他有威胁的共产党。现在,南京政府是最强势的政府,虽然北边有阎锡山,马家军,东北军,南边也有四川军阀,和李白的湘军割据一方,但目前都构不成威胁。能对南京构成最大威胁的恐怕还是日本人。可是,国家积贫积弱,要和日本打,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就算是肃清了共产党,南京也不会主动出兵收复东北,总要积蓄财力军力才能一战。可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也不能预测。所以,抗日只能是口号,谁要是想动真的,南京就会打压谁。比如,你们的马将军,会给他个闲职供起来,就已经是看在他名声在外的面子上了。至于你们,把你们千里迢迢弄到新疆,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先生请讲。不要有丝毫顾忌,我必须知道真相!”李天行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林秀川接着说:“马将军孤身一人,供起来就了事。可是,你们是一支打过硬仗的虎狼之师,还有利用价值。让你们到新疆,几个好处,其一,新疆地处西北,和东北相隔遥远,可以阻止你们回东北抗日。其二,新疆名义上归属中央,实际上是割据一方,但多年来都是群雄争霸,相持不下。黄继仁虽然是南京委任,但那都是新疆势力争夺的结果,南京只是被动承认而已。所以,把你们放到这个是非之地,就是要搅浑这里的水,让大家斗得几败俱伤,南京好渔翁得利。他们最希望的就是你能俯首听命于南京,消灭各方势力,收回新疆,最怕的是养虎为患,你自立为王。现在,你周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他们都在观察,也会进一步试探,等待机会吃掉你。而你的两万官兵,如今没有武器,士气低落,就像是一只病虎落入狼群!天行,这是危机四伏啊!不是给你一些粮食、军需就能解决的困境!”
李天行用充血的双眼紧盯着林秀川,严肃地问:“先生,南京派您来的目的应该是来试探我吧?可是您却对我和盘托出真相。先生为什么这么做?”
林秀川长出一口气,眼神似乎要看透尘世沧桑:“为什么?因为我也曾有热血,我还良知未泯,看到你们死去的、活着的所走过的足迹,如果我还能再继续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只怕地狱都没地方容我!”
李天行深深凝视着林秀川的眼睛,突然站起来,在林秀川面前跪下,发自肺腑地说:“先生大义,不惜己身,挽救我几万兄弟性命,请受天行一拜!”说完就恭恭敬敬地磕头。
林秀川赶紧把他扶起来:“天行,不要这样!我也是为了我的良心!”
两人坐下,李天行不由得焦急地问:“先生,我们现在口中无粮,手中无枪,强敌环伺,该如何脱困呢?”
“将计就计。你知道了南京需要什么,你的敌人需要什么,你就给他们什么,换取你想要的,这样你就能活,还能活得很好。先让你的兄弟们恢复体力,恢复士气,回过头来,你是想把他们咬死也好,还是让他们臣服在你脚下,就是你说了算!到时候南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何去何从,要等你活下来再说。”
李天行沉吟片刻说:“我明白。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才能让南京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新疆的那些势力都是谁,该怎么和他们接触。我在这方面真的是有心无力。以前,还有人帮我,可是现在,很多兄弟都不在了,几乎没人能帮我!”李天行不禁有些伤感和无奈。
林秀川也有些为难:“天行,南京的事我来,你只需要配合我。但是,我毕竟只是来视察,不能待的太久,新疆的各方势力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但以后怎么打交道就要靠你自己了。天行,事在人为。其实,就我观察,政客的阴谋算计,在你而言,不是你无能,是你不为!这样,你让我再想想,有个大致眉目,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林秀川从屋子里出来,留下李天行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他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李天行,心里不免一痛:有些话,他还不能跟李天行说透。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天行正自出神,锅子进来,发着牢骚:“师长,那帮学生兵也太矫情了,他们非要……,师长!这是……”
“你把这儿收拾了。谭副团长在哪儿?”李天行想到了什么。
锅子苦着脸说:“刚才还看见他,可能跟葛钺他们一块儿。”
李天行站起来就走,果然找到几个人在屋子里闲聊,看进来都站起来。李天行看屋里就他们三个,虽然为了保护林秀川,不能把所有真相告诉他们,但必须要让他们也清楚大家的危险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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