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起身散去,唯独雷诺上前故作关心地说:“我看阿卜力汗的气色很不好,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
阿卜力汗勉强一笑说:“这算什么?就是骑马冲锋也没问题!感谢你的关心!”
阿依丽古娜不悦地说:“对不起,我累了。雷诺首领请回吧。”
雷诺微笑着一个鞠躬说:“那就不打扰了。两位,祝你们好梦!”
他一走,阿卜力汗立刻委顿下来,厌恶地看着雷诺的背影,喃喃地说:“这头不安份的狼,迟早要咬断他的喉咙!”阿依丽古娜搀扶着他慢慢躺下,很快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懂点医术的手下进来看了,担心地说:“情况不好,首领在发热,恐怕是伤口感染了。子弹取不出来,很危险。还是尽快到洋人的医院里动手术吧,我真的没办法啦!”
阿依丽古娜面纱下的神色看不到,但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终于停下来,叫了手下进来:“你们去,到迪化抓个会做手术的医生来。要快,越快越好!”然后守在阿卜力汗的身边,凝视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全部的依赖,既是爱人,也是父兄。人们都管自己叫沙漠的太阳,可是,她却认定了,阿卜力汗就是太阳依赖的那片天空。
她的记忆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和母亲被土匪掳走,土匪霸占了母亲,看自己长得好看,就留下来养着。那时自己才几岁,母亲为了自己忍辱偷生,精心养护自己到了十三岁的时候,土匪就想霸占她,母亲拼死把自己放走,然后就遇到了阿卜力汗。
他也是土匪,可他没有碰她,把她藏在了一个山洞里,就这样照顾了大半年。后来,土匪内讧,他成了土城的新首领,他就向她求爱,让她作土城的女主人。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但离开他,她不知道怎么生存,于是,她答应了。
时间一晃就是七年,他喜欢叫她“小野猫”,她依赖他如父兄。在这个土匪堆里,她逐渐以自己的美貌声名远扬,可是身边的那些色迷迷的眼睛令她厌恶,所以,她开始把自己裹进重重的纱丽中,甚至连眼睛都不想露出来。
现在,这个守护了她七年的男人,阿卜力汗,命悬一线,她感到非常害怕,好像是天要塌了,她向真主祈祷,只要他活过来,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第二天,天空晴朗,阳光普照,城墙上的士兵们睡眼惺忪地看到了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冲过来,不禁一下子就清醒了。
李天行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今天的阵势果然不同。不仅兵力比第一天多了很多,步兵的前锋奔跑速度很快,没有拿着木板,而且,令人吃惊的是,居然很多人端着轻型机关枪,还有少数扛着重型机关枪的,甚至还有不少迫击炮。在他们后面,是抬着木板和长梯的,再往后面远远的,是李天行最担心的,山炮,二十门。他们肆无忌惮地架设山炮,自然是知道义勇军这边根本没有炮,无法反击。
从他们的排兵布阵上,李天行已经看出了意图:用大炮摧毁城外防线和城墙,轻重机枪压制义勇军的火力,掩护步兵架桥强行通过壕沟攻城。这个对策的确是恰中要害的!
李天行立刻下令:“检查老百姓是否全部撤出炮击范围;城墙上撤出部分士兵作为预备队躲到城下的防空战壕里,布置枪法好的狙击手,专门负责打轻重机枪手,准备汽油弹、手榴弹,一旦敌人架起木板就投掷爆破。备好油桶,万一城墙被毁,敌人架梯子攻城,泼油点火!”
命令下达后,所有人立刻都动起来,城墙上的防卫布局改变,大家聚精会神地等着土匪们进入射程,此时,久不摸枪的官兵们终于嗅到真正的战争味道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紧盯着一步步靠近的土匪,各自枪上膛,然而,身经百战的他们也清楚,最先发动攻击的应该是炮火!果不其然,久违的尖啸声响起,炮弹破空而来,众人的心都一紧,随即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未散,大家左右看看,竟然只有两三发炮弹击中城墙,剩下的不是落在城外,就是落在城内,甚至还有掉到壕沟里的,硝烟从沟里弥漫上来。
吕良诚带着陶富海几个人也在城上观战,不禁失笑:“可惜了这几门炮,要是让我们来,闭着眼打也不会掉沟里!”
陶富海眼睛亮了:“他们还有不少迫击炮!一定得夺过来!”
尽管土匪炮手学艺不精,打炮不准,但不断调试的炮弹最终还是纷纷落在了城墙上,接连有不少士兵在四散乱飞的弹片中倒下,大家时隔几个月后再次尝到了炮弹的滋味。
看到自己的炮弹接连不断地在城墙上炸响,土匪们更是精神振奋,冒着弹雨一鼓作气冲到壕沟前,纷纷架起轻重机枪往城墙上扫射,几十门迫击炮也架起来炮轰壕沟后面的铁丝网和木栅栏。城墙上也是枪声大作,狙击手专打对方的轻重机枪手,一时间弹雨纷飞、硝烟弥漫、鲜血迸溅,战争的真面目终于揭开了面纱。
土匪的炮火虽然远不及日军的炮火强大,但是炮弹充足,二十门山炮集中轰击一处城墙,五十门迫击炮集中轰击城墙下的壕沟防线,进行重点突破,铁丝网和木栅栏渐渐地被撕开一个缺口,而土砌的城墙也在炮火的集中打击下,出现了两个大豁口,搭个梯子就足以攀爬入内。
土匪们看到时机到了,一窝蜂地抬着木板、长梯冲上来,一块块木板紧挨着搭在壕沟上,形成一座木桥,然后就蜂拥冲过已经没有了阻碍的壕沟对面,搭着梯子就要登城。
李天行一声令下:“浇油!”
十几个油桶砸下来,油桶破裂,里面的油流出来,紧接着十几个汽油弹和几十捆柴草抛下来,城墙下立刻一片熊熊大火。毫无防备的土匪脚下打滑,身上着火,惨叫哀嚎着打滚,有的掉入壕沟被尖利的木棍戳死,弹雨随即从城墙上泼洒般倾泻而下,打得土匪痉挛抖动着倒下一大片,转眼间冲过壕沟的土匪死了大半,剩下的就想后退,却被土匪头目逼着回头继续攻城。突然,空中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木桥上,一声巨响,木板四散而飞,桥没了,督战的小头目楞神的瞬间,一颗子弹打爆了头,随即城墙上弹雨如注,土匪们顿时不约而同向后转,攻势如潮变成了退潮!剩下被困在城墙下的土匪也纷纷殒命!
眼看着土匪暂且退却,城墙上的士兵松了口气!
一个士兵擦了把汗,心有余悸地说:“他奶奶的,连土匪都有炮!咱们吃了小鬼子的亏,还要吃土匪的亏!咱咋就没炮!”
“等干掉这些土包子,把他们的炮抢过来,咱也打炮过过瘾!”
“谁说咱没炮,咱的炮打得多准!指哪儿打哪儿!”
“你是说师长?别说,不服谁也服师长,枪打得准,手榴弹扔得又远又准!”
趁敌人退却,城墙上忙碌着救治伤员,搭建掩体,调配人员。城墙外也在抢修铁丝网和木栅栏。李天行站在城墙缺口处,看了看城墙下依旧燃烧的大火,思考着应对敌人再次攻城的对策。
“师长,这儿的土匪还真是财大气粗,二十门山炮,够豪气!这土砌的城墙怕是禁不住这么炸!”常心宽说。
“他们倒不傻,知道集中炮火重点打击,估计再攻城会继续炮击这个缺口,一旦城墙坍塌,他们就能蜂拥而入!”吕良诚有些担忧。
“怕什么!肉搏战更好,咱们没枪,拳脚可不输他们,何况我们人多,两个打一个还不是玩一样!”葛钺憋着一股气。
李天行用望远镜望了望土匪的营地,心中盘算着不知林先生和南京那边谈得怎么样了,他清楚,葛钺的话没错,肉搏战可以扬长避短,义勇军未必会输。可是真到了那一步,就算胜也是惨胜!这不是打这一仗的初衷,他不能让九死一生的兄弟们才活过来就死在这场不得已的阴谋战上!我们的目的是要获得南京的武器粮饷,让大家活下去!
“吕良诚说得对,敌人再进攻肯定是集中炮火轰塌城墙。但我们不能放他们进城,城里还有老百姓,肉搏战是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就算城墙塌了,外面的壕沟他们没办法,只能靠搭木桥过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那么容易!我们还是一样的打法,放一部分人过来消耗他们的兵力,用手榴弹炸桥,手榴弹不够就用汽油弹!集中火力让他们过不了桥!集中所有汽油做汽油弹,吕良诚,你来负责!”
“是,师长!”吕良诚大声回答。
“常心宽,组织投弹队,我亲自带队,炸桥!”
军官们面面相觑,谭仲凯刚说了句:“师长,你可答应过我......”
李天行笑着对他说:“仲凯,我们比比,看谁的准头足?”
谭仲凯瞪着他,随即哈哈一笑:“比就比,什么彩头?”
“肉,管够!”
“无酒不欢!”
“随你!”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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