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执迷不悟

  李天行和林秀川按压下整个大军蠢蠢欲动的心,先用军需品把两万人装扮一新,崭新而统一的军服,配上刚刚派发的武器,个个精神抖擞!然后,小到置办锅碗瓢盆,鞋袜被褥,大到车马辎重,通信医疗,营地搭建,塔城周围,一派热闹景象,简直就像是要建一座新城。

  可是,当李天行拿到军费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第一批军费数目有限,对那一整套的整军计划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计划着要建立三个独立骑兵团,打了半天算盘,就是凑出一个团都捉襟见肘。

  他不禁慨叹:“以前,从没有觉得钱怎么样,现在,做梦都想发财!要是我以前能想到今天这么缺钱,好好学点赚钱的本事就好了!”

  林秀川揶揄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是个财主,也不会到这儿啦!”

  “师长当不了财主,他不会攒钱过日子,有点什么都给出去了!漏财的命!”锅子当了班长,最近说话越来越有长官的感觉了。

  林秀川打趣他:“有你在,你给师长攒着呗!将来,师长要是娶了媳妇,你再把管钱的钥匙交出去,就算是大功一件啦!”

  “我哪儿管得住师长,有一个花两个的主儿!还不是花在自个身上!林长官,赶紧给师长找个媳妇吧,哪天你回西安了,师长就没有紧箍咒管着,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呢!”

  “臭小子,你还要怎么管?这师长让给你得了!你们连长呢?让他给你停几天的岗,怎么老是你在眼前晃悠,就没别人了?”李天行凶巴巴地说。

  锅子赶紧说:“我倒水去!有事叫我啊!”拿着水壶就出溜了。

  林秀川收敛笑容,正色道:“钱不够,不是今天不够,永远都不会够!这次,南京能把枪支给你们一次性配备了,就已经是上限了,也是为了让你们正式成为可用的棋子!从今天起,你就是南京的一条狗,准确地说是一条猎犬,想吃饭就要听话,让你叫,你就叫,让你咬,你就咬,还要会看脸色,摇尾巴乞怜讨好,才能得到一块骨头!而且永远不会让你吃饱,否则喂肥了就偷奸耍滑不肯卖力!记住,用忠心听话换骨头,只要你有被利用的价值,就有骨头吃。”

  李天行的脸色很难看:“先生,你这口才也太好了,说得我都想一头撞死算了!兄弟们九死一生归来就得到这个下场,让人寒心啊!想有尊严地活下去就这么难?”

  “尊严!它是人最宝贵的东西,可是最容易被抛弃!想要守护它,付出的是穷尽一生的磨砺!因为,太多的东西、太多的诱惑要和它交换,金钱、权利、美色、野心、性命、亲情、爱情、私心……只要你肯交换,你就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东西。想让你的兄弟活下去,就要交出你的尊严,你会不会交换?”

  沉默……

  “要么,抛弃你的执着,带着你的尊严离开!”

  “抛弃兄弟?那我成什么了?”

  “那你就只能先做南京的狗,直到有一天,你强大了,可以自己觅食,离开南京不做猎犬。可是自己觅食是要有代价的,你的地盘、你的吃食,没人白给你们,那是要用兄弟的命去换的!”

  “啪”,李天行手里的笔断成两节,他听懂了林秀川的话,沉默片刻,阴沉着脸说:“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义勇军想活下去,不仅要被南京逼着东征西讨,也必然要和新疆势力为敌!可是我不想和他们打,新疆人民对我们有恩,我们却给他们带来战火,岂不是忘恩负义!我们义勇军的敌人是日寇,不是自己的同胞。而且我答应他们要打回东北,不想在异乡称王称霸!先生,你明白我们这些人之间的情义吗?几十万义勇军跟鬼子拼,退到海澜的时候就剩下几万,经历了苏俄那几个月不是人的日子,现在只有可怜的两万人!死任何一个我都心痛!我不想带着他们去打无谓的乱仗!我答应师长要给兄弟们找个归宿,我们的归宿是东北,不是客死异乡!我只要兄弟们在新疆得到喘息的机会,抗日命令一下,我们立刻就走,多一天都不待!”

  林秀川神情黯淡,却针锋相对地说:“我理解你,你没有野心,爱兵如子!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南京让你们来新疆,不是让你们来吃饭睡觉、休养生息的,他们就是要新疆不得安宁!最好斗得几败俱伤,包括义勇军,好让他们信得过的嫡系来收复新疆!而陈万成、杨凤举、郑治才那些新疆势力都不会相信你是一只吃草的老虎!想让他们放心,除非是一只死老虎!你吃了南京的骨头,就必须替它咬人!你身处虎狼之地,就必须吃掉对手自保!天行,这个命数,你和义勇军都逃不掉!”

  李天行心中升起无限烦恼,好像被蜘蛛网困在中央而无法挣脱,不由得叹口气,带着恳求的神情说:“先生,这个局真的就破不了吗?”

  林秀川盯着他:“不破不立,有舍有得!要破局,就看你如何取舍!你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李天行略一思考,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让兄弟们都活下去,活到打回去的那一天!”

  林秀川沉吟一下说:“南京利用你,因为你是一只虎,新疆各方势力忌惮你,也因为你是一只虎。如果你不再是一只虎,这个局就破了!“

  李天行眼睛放光,赶紧追问:”不是虎,什么意思?“

  ”义勇军聚而成虎。“

  李天行疑惑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解散义勇军?不行,兄弟们肯定不答应!我们这些人都是患难兄弟,谁也离不开谁!更何况两万人散了,你让他们去哪儿?如何谋生?他们分散各处,我也照顾不过来呀!“

  林秀川伸手拍了拍李天行的手,摇头道:“天行啊!你还糊涂着!你和义勇军只能保其一!忘了我的那份报告了?就算你听南京的话,为他们收复新疆,你个人也没有好下场!想自保,就只能大杀四方,称王称霸!可你偏偏心疼你的兄弟,不肯用他们的命交换龙袍!既然你把他们看得比自己重要,就只能舍了自己,成全他们!”

  李天行仍旧疑惑:“我不是惜命,但义勇军两万人,解散后让他们怎么活?我答应师长不让一一五师散了,我,我总不能抛下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死了都没脸见我们师长!”

  林秀川慨叹道:“天行,他们两万人保你一个人都不易,你想凭一己之力保护两万人,谈何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拼上性命也要带着他们活下去!”

  林秀川无可奈何,半开玩笑地说:“罢了,我不是神仙,能看透万事万物!你本来就是个与众不同的怪物,也许你有自己的怪招,能遇魔杀魔,见佛杀佛吧!”

  李天行对自己的豪言壮语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解散义勇军的说法他实难接受,心里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到底事态的发展会不会像先生预言的那样,再做考虑吧。

  其实,林秀川有些话想说却咽了回去:一支军队在战乱年代不可能独善其身,更何况义勇军已经被南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要么是征战不休、消耗殆尽,要么自动解散、自生自灭!没有第三条路!李天行对这支军队投入太深的情义,背负了太沉重的责任,所以他执迷不悟!林秀川也有私心,希望李天行能及早抽身撤步,放下负担,为自己活着。但是,看着李天行如此执着地维护兄弟情义,信守曾经的承诺,他明白多说无益!只能暗自惋惜,万般无奈地看着他走上一条艰难卓绝的路!

  李天行回到塔城不久,郑治才来就了,到塔城来找李天行,来看望他的东北老乡们!

  “治才,你来了,太好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这么远的路,怎么骑马来?对你的伤势不好!”李天行亲自出来迎接。

  郑治才温和地笑着:“李将军,卑职糙人一个,没那么娇气!我就喜欢骑马,骑上马哪儿都舒坦了!”

  “治才,换个称呼,卑职卑职的,听着别扭。就叫我天行,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我叫你治才,到了咱东北汉子堆里,没外人,随便点!”

  “这不好吧,要不嫌弃,我叫你声大哥吧!”

  “你比我大,该我叫你大哥啊!”

  “不是这么说。李将军是人中豪杰,江湖上称得上大哥的,那是靠的人望,不是年龄。我叫你大哥,是真心敬服,心甘情愿!”

  “那好,都行,咱赶快进去说话,别为了个称呼纠缠不清!来,请进!”

  两个人进来坐下,不一会儿,林秀川也来了。

  郑治才赶紧起立敬礼:“卑职郑治才,见过林参谋长。”

  林秀川忙还礼,笑着说:“哎呀,是代,暂代的!听说南京那边已经找到了一个留过洋的,上过日本陆军大学,黄埔军校当过教官的大才,那才是正主儿。我啊,在这儿再多混两口饭吃,很快就要卷铺盖卷走人喽!省得在这儿天天白吃白住的,不招人待见!”

  郑治才陪着笑说:“林参谋长可真会说笑!连李将军都尊您为先生,您必定是人中龙凤!既然和李将军有此番际遇,怎么急着走,难道是嫌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

  林秀川不动声色地说:“我这个人,从前立志当个教书先生,可惜造化弄人,教书先生是没当成,倒落下个臭毛病,动不动就爱给人上课!所以,他们戏称我为‘先生’,那是个绰号,你还当真了!郑旅长不知道吧,义勇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人都有绰号,我们师座的绰号就不止一个,这是东北抗日义勇军的风格!蛮有趣!回头,也给你取一个,你不也是东北人吗?你们应该是沆瀣一气,臭味相投吧!”

  李天行接口道:“林参谋长刚来的时候,以为是进了土匪窝!听他们喊我当家的,头发都立起来了!没办法,我们义勇军的成分太杂,土匪、帮会的,十个人里就有仨,剩下的不定还有什么曲里拐弯的关系。但是他们是真的抗日,只要抗日,就都是好兄弟!”

  郑治才爽朗地笑着说:“大哥说得好!江湖男儿,绿林好汉,只要抗日卫国,英雄何必问出处!跟大哥在一起,跟咱东北人在一起,就是痛快!”

  “待会儿,我带你去营地里走走,见见咱老乡们。晚上,叫上几个兄弟,咱们来个不醉不归!”李天行热情满满。

  “郑旅长可还有伤呢!少喝点吧!”林秀川好心提醒。

  “没事,酒是最好的伤药!”郑治才不在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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