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到三十天,维克托莉娅亲自把军刀悉数送到了李天行的营地,刀的质量让李天行感到满意:“感谢夫人亲自把军刀送来!有了刀,我们的骑兵团才是真正的骑兵!”
维克托莉娅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说:“将军,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说完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捧着递给李天行。
李天行有些意外,委婉拒绝道:“感谢夫人美意!这些军刀已经足够,我不能再收夫人的礼物。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维克托莉娅却笑着说:“将军,我们可以进去说话吗?赶了半天的路,我有些口渴。”
“当然,请进!”李天行心里突然有了吃人嘴软的心虚感,如今那个“不”字更说不出口了。
维克托莉娅走进指挥部,把手里的长木盒放在桌子上,继续说:“将军,不管怎样,我大老远地带过来,你就打开看看吧,至少看看我的眼光如何。”
李天行无奈,只好说:“那好,我就看看。”说完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一把军刀,心中不由得大感震惊:这是那日挑选军刀时,自己最喜欢的一把,可以说第一眼就看中了,刀身不华丽,样式古拙,但兼顾锋利和耐用,做工精致,材质顶级,技术也是顶级,当然,价格也是顶级!这一把刀的价格,可以顶这一千把军刀的价格。但是,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没有透露任何意思,维克托莉娅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维克托莉娅暗自很是得意,李天行的反应验证了自己的观察判断,唯一不确定的是,他能接受吗?
李天行抬头对着维克托莉娅淡然一笑,委婉地说:“这把刀的确是很好的军刀,能再次欣赏足矣。谢谢夫人的好意,天行心领了。”
维克托莉娅不甘心,继续劝说:“中国人不是说宝剑赠英雄!将军百战沙场,军功赫赫,佩戴这把军刀是理所当然!将军已经有了宝马,再佩宝刀,这才是义勇军统帅应该有的威仪!而且,这把刀不只是礼物,更是武器,我们期待将军用它纵横疆场,剿灭匪患!”
然而,不管维克托莉娅如何巧舌如簧,李天行铁了心拒绝:“感谢夫人的好意。但是,恕天行唐突,我不能收贵重的礼物。这有关军队的纪律,我不以身作则,何以管教部下。请夫人理解和谅解!”
维克托莉娅看到李天行心意决绝,知道再勉强就会适得其反,只好放弃。然而她虽然碰了壁,却也知道了,这是一个不能触及底线的人。李天行退回了刀,却赢得了尊重,一个潜在危险敌人的尊重。
底线,不是所有人都有,没底线的人为了欲望没有节制,或者说,这种人做人的原则就是为了欲望放弃底线。
黄继仁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跟钱有关,他就绝对坚守自己的原则。他想得很清楚,权利的得失太难控制了,也太残酷了,而金钱就相对长久和保险。获得金钱的方法很多,可以暗箱操作、蚂蚁搬家,弄一座金山银山也是有可能的,躺在金山银山上的日子才是最可靠的。私下里,下属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吸金洞”,他的本事就是把看得见、够得着,够不着也要全力去够的金钱,统统吸过来,雁过拔毛都算是好心的了。
拨给义勇军的款项可是块大肥肉,还是一块不吃都对不起自己的大肥肉。眼看李天行把义勇军搞得红红火火,黄继仁如鲠在喉,不敢对有枪有刀的李天行瞪眼睛,就只能也必须在南京送来的“血液”上动手了!“血液”不够,义勇军就没了气力,断掉“血液”,义勇军就是干尸一具。当然,黄继仁不会选择后者,因为,只有南京不断往这边输血,他才能有取之不尽的财源。
南京的供给本就是缺斤短两的,黄继仁毫不客气的截留后,陈万成当然不可能手脚干净,从第一笔款项起,两人就利用各种名目层层克扣,而后越发大胆和变本加厉,李天行渐渐地有些忍无可忍了!
“林参谋长,您说过官场的那些龌龊事,让我忍,我尽可能的都忍了!可他们也太过分了!这是军饷!别说武器弹药不足,现在,士兵们都要饿肚子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要活活饿死我们吗?在苏俄挨饿,那不是自己的家,现在回来了,还要被自己人饿死!”李天行看着刚刚从督办处领回来的军饷数目,大发雷霆。
林秀川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识趣地出去了。
他看了眼那个数字,脸色虽不好,但没有那么震惊和愤怒,用平和地语气说:“是过份了点,但在情理之中。”
“情理?什么情?什么理?他们这么做还有理了?那我们算什么?活该饿肚子?”李天行脸色铁青,大声质问。
“从情上讲,你们是仇对,你一个外来户,守在人家家门口,虎视眈眈,鸠占鹊巢,人家凭什么还要跟你讲道义,讲温情?从理上讲,南京想你们不合,事实证明,效果不错。黄继仁不光是对你,他的外号是‘吸金洞’,雁过拔毛是正理,他要遏制你的发展,也是正理。陈万成,视你为最大的对手,用钱打击你只是办法之一。道理,我早就跟你讲过,你先冷静下来。发脾气没有用,想办法是当务之急!”
李天行哭笑不得:“仇敌?当初迎接我们的时候,就像是一家人,现在就成仇敌了?我何曾想要鸠占鹊巢?我们是东北子弟,被南京扔到大西北,将来还是要打回东北的!就是想让我待,我还不待呢!”
“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路过一片草原,对吓得瑟瑟发抖的羊群说‘别怕,我只待一会儿就走’。你觉得那些羊会立刻高兴得扑过来和老虎交朋友吗?”林秀川开始上课。
李天行被这个比喻噎得干瞪眼,说不出话。
“你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虎,就算你是一只披着虎皮的最温顺最可爱的小羊羔,但在他们眼里,你就是猛虎,必欲除之而后快!”
“可我的确不是虎!就算是虎,也是只想回家的东北虎!”
“想让羊不怕老虎,就一招,把自己打死!死老虎就没什么可怕了!”
李天行面沉如水,板着脸不说话。
“天行,你要接受残酷的现实!我知道你不想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可你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战,要么散!”
李天行跌坐在椅子上:“我不想战,更不想散!”
“天行,你这是难为自己!大势如此,你要逆流而上,最终害了自己!”
沉默。
“罢了,先说眼前吧。照这个趋势下去,官兵们真要饿肚子了!但是,官兵们并不知道真相,也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否则正中南京的下怀,为了平息士兵的愤怒,你不战都不行了!而隐瞒真相,这个黑锅就要落到你的头上,军中必定谣言四起,说你喝兵血,不光是你,军官和士兵的矛盾必然与日俱增,难免哗变!你要赶紧想对策!”
李天行眉头紧锁,用手摩挲着额头,好一会儿才说:“黄继仁克扣军饷的事必须保密,不能遂了南京的愿,用这种方式逼着我们掀起腥风血雨、死得不明不白!当务之急是至少保证让官兵填饱肚子,稳定军心!再想办法让黄继仁他们适可而止,别欺人太甚,害人害己!”
“方向是对的!那怎么让大家填饱肚子?现在还可以维持着,如果他们继续变本加厉,就真困难了,何况还有军备开支没有着落?”
李天行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烦闷地说:“我的头都大了!没钱怎么凭空变出粮食?难道还要我们在苏俄一样,出去做工换粮食?简直是荒唐!”
“当然不行!你们今时不同往日!零零散散地出去找工,军不成军,成何体统,有失颜面!再想想,你和我说起过,那时我刚到新疆,你就急着找我说义勇军的困境,提了些建议,后来有了南京的饭碗,就把那些丢开了?”
李天行猛地坐起来,身体前倾,满脸兴奋:“屯田?对啊!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就能自己种地,自己养活自己!闲时种地,战时出征,再不担心肚子问题!还能节省军费,购买武器弹药!一举两得!先生,真是好办法!”
林秀川笑了:“屯田,古已有之!行之有效!虽然不能立刻解决问题,但只要一年时间,你们就能稳稳站住脚!既然黄、陈他们吞了你的军费,你正好理直气壮地搞屯田,他们拿人手短,也不敢把你逼急了,这就是水到渠成!一盘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能一方占尽好处,拿了人家的子,免不了也会让出自己的地。输赢不在于几个子的得失,就看下棋的人懂不懂大势,有没有大手笔了!”
“先生,我甘当您的棋子!您想把我搁哪儿就搁哪儿,我绝对服从!”李天行心悦诚服地说。
“是吗?维克托莉娅的沙龙、舞会随时为你敞开大门,那里面有很多将来帮得上你的重要人物,还有维克托莉娅的鼎力帮助,怎么样?”林秀川用挑战的眼神瞟着他。
“您要想让我这颗棋子还能喘口气,就给我留条活路吧!”李天行立刻警觉起来。
“我是说真的,天行。有些人对你很重要,不亚于军队,你必须走出你的军营。你不是一个人,可以率性而为,做你该做的事,是你的责任!那些人就是一张大网,你是想当被他们网住的鱼,还是做拿网的人?接近他们,人脉、情报对你和你的军队来说,至关重要。天行,有消息透露,南京那边已经初步定下来接替我的人选,如果消息确实,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了。我希望在走之前,能够扶你上马,再送一程。你必须适应这个特殊的战场!你现在的状态,真的是让我担忧啊!南京的人都不好对付,你必须学会如何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建立有利于自己的人脉关系网,这是你一个人的战争,你的兄弟们,包括我,都帮不了你!时间不多了,你认真考虑一下吧!”林秀川的态度很严肃,还带着伤感和无奈。
李天行乍听到林秀川不久要离开的消息,一下子竟然慌了神,猛然间才发现自己太依赖林秀川了,他才是自己的大脑和主心骨。细细品味着他的话,他咬了咬牙说:“好,先生,我知道了。全凭先生安排。您最快什么时候走?”
林秀川看到李天行慌张的眼神,宽慰他说:“南京做事向来拖沓,况且也只是朋友给我透露的内部消息而已。放心,总还有一阵子的,没那么快!怎么,这么舍不得?多愁善感的眼神!我可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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