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说着话,维克托莉娅眼角瞥见谢尔盖公使和卡米尔夫人向他们走过来,走近了,大家都注意到,赶紧各自打着招呼。
“还是维克托莉娅夫人的面子大,李将军这样的稀客,也只有在你这儿能见上了!即便是我们公使馆的请柬也请不动李将军的大驾呀!”卡米尔不无醋意地说。
李天行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妥帖。
维克托莉娅挡了上去,微笑着说:“哪里是我有面子!我的请柬也都是打着卷的回来了!李将军现在是我们贸易公司的大主顾,他可是看在那些刀枪子弹的面子上,屈尊枉驾来这么一回!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讨价还价呢!我可是提心吊胆的!”
卡米拉:“哦!那既要恭喜将军,也要恭喜你啦!不过我怎么听说,你送了将军一千多把军刀,你可是血本无归呀!”
“一千把军刀,在将军眼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我不舍得一条小鱼,怎么能钓到大鱼呢?不过,我确实是被将军的士兵震惊了,他们的骑术、箭术都是一流的,甚至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让我做出了疯狂的决定!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激动呢!”
“哦,将军什么时候也让我们有这个荣幸,亲眼目睹能让维克托莉娅都疯狂的事情?”
又是“有这个荣幸”,能说不吗?李天行不禁叫苦,但不得不答:“现在士兵刚刚拿到军刀,还需要操练,等将来时机成熟,再让各位来莅临指教!”
“将军真是客气,我们不是军人,哪里能谈得上指教!不过,既然你们有了骑兵,恐怕新疆的土匪们也就高兴不了几天了吧!”卡米拉试探着。
“一旦我们准备好了,一定会清剿土匪,这是义勇军的职责所在,请各位放心。”
“新疆土匪就像是野草,就算是被大火烧了,还会重新长出来。不知道将军有没有信心,真正让野草彻底消失?”
“信心是我们义勇军一直以来的坚持,但是,彻底剿匪的承诺,在没有做到之前,不管我说得多么漂亮也没有意义。我想,我还是做好我该做的,至于结果,那就让大家拭目以待吧!”
……
沙龙结束,回到寓所,李天行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林秀川挂好了衣服,过来问:“怎么了,喝多了?”
“喝多了不怕,说得太多了!耗气费神!”李天行抱怨着。
林秀川也坐下来,笑笑说:“人和人是真不一样!有人一刻不停地说,不说话就难受!你是金口玉言,多说一个字都难!不过也是,话多的人,多数都是废话、谎话!你这样只知道讲大实话的,还是少说为妙!哎,我也不易啊!要教你学说废话谎话,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今天也多喝了点,虽然没醉,但话里的情绪更多了。
“先生,我已经很......很可以了。您要真觉得费劲,那就算了吧。”
“又是实话!你的努力我看到了,随时打退堂鼓也是真的!不过,你今天灌醉了巴甫洛夫斯基,解了气,结了仇,得不偿失。”
沉默。
“算了,凡事都有无穷的变数,我看维克托莉娅倒很欣赏你的做派,只要她肯站在你这边,就是最大的收益!我说什么来着,你有女人缘,她可是真的被你勾了魂了!”
“先生,说了一天的话,您不累吗?睡吧!”李天行刚要起身,却被林秀川叫住:“等等,还有话,很重要!坐下!坐下!”
“那个公使夫人的话,你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话?她说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我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李天行喝酒喝得头疼,只想睡觉。
“所以,教你说话前,要先学会听话!在很多废话谎话里,听出他们的实话真话!听懂了话,才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废话,什么时候说谎话,什么时候说真话,或者半真半假、虚实难辨。”
李天行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睛里都是圈圈,更晕了。
林秀川带着戏弄似的嘲笑,故意逗李天行:“不是危言耸听,一个人的嘴也是武器,古时候,有人就是被人活活骂死的!你知道古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断头,是被骂,怕被同时期的人骂,更怕被后世的人骂!只要你说,这是能青史留名的事,能被后人动动嘴,夸一夸,就是火海刀山,都勇往直前!你别小看这张嘴,那才是人世间恩怨情仇的始作俑者!小伙子,你的境界还不够!”
李天行看着林秀川一副放荡不羁,诙谐戏虐的样子,不由得乐了:“先生,您说的我信,先生要是动动嘴,也能把我说得上吊撞墙、痛不欲生!我服了,是真心服了!我看先生有点醉了,早点歇着吧!歇够了,想啥时候骂我,我一定一字不漏地认真听!”说着就又站起来要走。
林秀川伸手拽了一把,让李天行跌坐回去,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问题?什么问题?你是说......公使夫人的话?我真不记得了!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头疼,谁说的都不记得了!”
林秀川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那位公使夫人不是提到剿匪的事吗?你觉得她对义勇军剿匪是什么看法?”
李天行想了想,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说:“她好像很赞成啊!剿匪不是对新疆有益无害吗?先生听出什么不一样的了?”
“新疆是中国的新疆,他们是苏联人,只关心有利于本国利益的事。卡米拉夫人说得很清楚,土匪是野草,永远除不尽!他们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土匪也不利于他们和我们的通商,还有人身安全,剿匪应该是有利于他们的。他们为什么要看我的笑话?”
“你知道土匪用的是什么武器吗?苏制武器!武器的渠道是什么?难道是他们从苏联红军那里抢来的?”
“难道还是卖给他们的?”李天行惊讶地说。
“至少土匪比你有钱!维克托莉娅是高看你,你别把自己真当大主顾了!”
“你是说,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要给钱就卖武器?”
“商人的目的就是钱。不过,如果不仅仅是商人,目的就不单纯了!”
“你是说他们还有其他背景和目的?”
“问得好,看来你还没醉!商人的目的是钱,国家的利益就不仅仅是钱,更重要的是政治和国家安全。你想,新疆毗邻苏联,如果新疆听命于南京,南京有任何不利于苏联的事,新疆就是前锋。从苏联的角度看,是希望这个前锋听话又能干,还是希望它首鼠两端,或者懦弱无能?”
“我明白了,他们纵容土匪,让新疆内乱,从中不仅牟利,还减弱了边境的军事压力。”李天行皱起了眉头。
“不愧是我最有悟性的学生!苏联人喜欢现在的局面,我们自己人打来打去,和土匪打来打去,和南京面和心不和,越是乱,他们在新疆的地位就越重要,苏联就越安心。这些年来,不仅仅是土匪依赖苏联,新疆历任的政治、军事头脑,也都需要苏联的支持,苏联在乱局中才凸显得格外重要。所以,他们最忌讳一个铁腕政权出现,从前没有,可是现在,你就是个潜在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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