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跑了一会儿,就看到前面的一些人影在移动,他奋力猛追,像是一只受惊的野鹿,轻灵但疯狂!终于追上了前面的士兵。那些士兵在沙地里走得气喘吁吁,忽然耳边一阵风吹过,一个人影箭一般冲过来,直奔最前面的葛钺而去。
葛钺正咬牙切齿地暗骂:欠削的瘪犊子,让老子走得嗓子都冒烟了!抓住你,看我不渴死你!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好象是从空气里钻出来的一样,站在面前瞪着自己,李天行,师长!
葛钺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惊讶怪异的表情呓语一般:“师长?你从......从哪儿来的?我眼睛花了?看花了?”说着还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以为是渴出来的幻觉。
李天行上上下下打量葛钺,身上没窟窿,一个窟窿都没有!他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但也只是松弛了一下,只要没回到营地,那个噩梦就有可能成真!
葛钺看李天行使劲盯着自己看,只好再问:“师长,你看啥呢?”身后的一众士兵也都莫名其妙,大眼瞪着小眼。
李天行有些尴尬,只好说:“你们追到人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没,那只沙漠狐狸,跑得还挺快!这些破沙子,想跑都跑不起来!太阳也越来越毒!这地方哪是人呆的,快晒成人干了!”葛钺走得浑身大汗,禁不住一个劲地抱怨。
李天行听着葛钺的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这时候,听他说什么都高兴,哪怕是荤话脏话,就是咒语都跟歌一样好听!不过,正事还是要干的,李天行和葛钺边走边问:“他们有多少人?”
“从脚印看,可能有六七个吧!”
李天行心里暗想:看来自己真的是方寸大乱,那沙地上的脚印自己也能判断。但又忍不住想:这些人是匪首和身边的亲信,一定凶悍异常,我的那个梦不会预兆的是现在的危险吧!不行,我不能让梦里的事发生!李天行真的是关心则乱、走火入魔了。
他对葛钺说:“我去前面看看他们走得有多远,你们不用急,独孤峰在后面,等等他们也行。”说完,连葛钺的回应都不等,继续施展轻功,这回不是受惊的野鹿,却是只护犊子的野牛。
葛钺耳边忽地一阵风,李天行竟然撇下众人,独自向前面狂奔,软软的沙地,只留下浅浅小小的足印。身后的士兵呼啦啦围上来,看着李天行飞一般远去的身影,和沙地上若隐若无的足印,张着嘴,瞪着眼,有人喃喃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草上飞吧!”
“咱们迈一步,脚全都陷进沙子里了,你们看,师长的脚好像就在沙子上面浮着!这可是真功夫!”
“今天真是见识了!师长从不在人前露绝活,哥儿几个,咱今天算是抄上了!回去可有的说喽!”
……
大家就跟在街上看人卖艺一样,赞叹议论羡慕,忘了自己干什么来了!
葛钺一开始也愣住了,看着李天行的人影从一个沙坡上往下一晃不见了,突然醒过神来,急急吼着:“师长都不见了!你们还不快追!出了事怎么办!”自己不知怎么就来了气力,大步流星地追上去,后面的士兵们也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加快步伐追了上来。
李天行追出去两个坡,就在坡顶上远远看到一伙人在前面费力地走着,是七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女人显然已经走不动了,被落在了最后面。沙漠上难以隐蔽,贸然追上去,对方七对一,没有掩体可以利用,太冒险了。李天行盘算着,等着他们翻过前面的坡看不到身后,自己迅速追上去在坡上向下射击,对方就是劣势。
等着他们刚刚翻过坡,李天行迅速往下冲,身后的葛钺已经看到了李天行,扯着脖子喊:“师长,等等我们,危险!”可是,冒烟的嗓子不争气,沙哑的声音也就身边几个听得到。
李天行到了下一个坡顶,露头一看,几个土匪竟然坐在地上喘气休息,简直是天赐良机!但他同时发现,七个人全部挂着轻机枪。李天行的头皮发麻,不得不确信那个梦境就是老天爷可怜葛钺,特意来提个醒。
李天行看了看身后,庆幸葛钺还没赶上来,他瞄准最近的一个土匪,清脆的一声枪响,那人的脑浆溅到旁边人身上和脸上,倒在沙地里,脑浆和血液立刻被沙子吸走。匪徒们受惊才要起身逃跑,第二声、第三声枪响,又是两个匪徒倒下。剩下的土匪拼命用机枪扫射子弹射来的方向,沙土被子弹打得飞起一道沙雾。李天行赶紧压低身体藏到下面,同时向左侧移动,迅速露头甩出一枪,第四个匪徒中弹倒地,密集的子弹也射向他的藏身之处。
李天行再次更换地点,而身后的葛钺听到了机枪的扫射,青筋都急出来了,没命地狂奔。李天行觉得枪声稀落下来,露头一看,几个的匪徒正没命地逃,甚至丢下蹒跚的女人,奔向下一个沙坡。
李天行翻过坡,一一检查倒地的四个匪徒,三个毙命,一个还没死,看到他还想够手边的机枪,补上致命一枪,然后拿了一支机枪,继续追上去。
葛钺终于看到李天行停下来,趴在前面的坡上,离自己不远处有四具匪徒的尸体,他迅速跑过去也拿了一支机枪继续追赶李天行。
李天行在坡上刚一露头就被对方的一串子弹压制住,他伏下身子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看到葛钺跑过来,就开始紧张,一定不能让子弹打到他的身上!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沙坡上,故意露出一点,打了一枪,然后迅速移动到右面,一阵枪声响起,自己的帽子飞了出去,李天行几乎同时立刻抬起上半身,端着机枪扫射,匪徒来不及调整方向,被一梭子子弹打翻在地。他后面正跑着的一个匪徒回身要开枪,李天行抢先再一梭子,第六个匪徒也倒下了。匪首头也不回地拼命跑,后面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追。李天行迅速检查了两个尸体,确信是尸体无疑,才放心继续追。
葛钺刚刚爬到坡顶,坡下的李天行正要转身追击,葛钺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嘶:“师长,等,等等我!”
李天行回头看葛钺,不错,身上挺干净,连个血点都没有。于是,他冲葛钺笑笑,扭头就草上飞了!葛钺气得干瞪眼,简直就想拿机枪冲着李天行突突,当然,突突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脏话!
李天行没追多远,就看到女人不跑了,在她前面,那个匪首半个身体陷在沙子里,流沙,竟然是流沙,难道是天意,陷沙堡的主人,竟然最终被流沙困住!
李天行端着枪来到首领的背后,说:“把武器都扔出来,我救你!不许乱动,否则打死你!”
首领立刻摘下机枪,远远扔出去,然后掏出两把手枪也扔了,举着双手说:“我投降,救救我!快救救我!”
沙子已经过了腰,李天行走到过来面对匪首,迪亚尔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他的眼神透着慌张和求生的欲望。李天行把机枪的弹匣退出来扔到一边,从腰间拿出绳索,折成两股,系在机枪中间,把机枪丢给他:“抓住枪,我拽你出来。身体趴下来。”
迪亚尔丹赶紧照做,李天行奋力,将他拖出了流沙坑,同时眼角瞥到那个女人跑过去捡枪,就在她的手要碰到机枪的时候,一把小刀插在手腕上,一梭子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女人倒在血泊里,立刻毙命。
葛钺和士兵们跑得七窍生烟,腿肚子转筋,到了跟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赶紧把迪亚尔丹绑了起来。折腾完了,士兵们纷纷瘫坐在了地上,葛钺软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眼前一阵阵发黑。
李天行拍拍葛钺:“行啦!别撑着架子啦!坐会儿。给,喝吧!”说着递给他一个水壶,他看到所有人的嘴唇都干裂地出了血,估计他们的水壶早就空了。
葛钺一屁股坐到沙子上,接过来只喝了一口,就递给了身边的人,大家轮流一人一口,还不够。
李天行说:“看来,咱们的水还是带少了,以后要吸取教训。”
葛钺黑着脸不说话,李天行只好讪讪地陪着笑脸,没话找话:“独孤峰怎么还没追上来?”
沉默。
李天行往来路望了望,独孤峰还没影儿呢,只好说:“不着急,反正人也抓住了,我们就等着他们吧。歇够了再走。”
沉默。
士兵们看师长一个人跟自言自语似的,团长的脸拉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是甩脸子给师长看,当着大家的面,还当着土匪的面!大家互相看着,都惴惴地,从没见团长这么牛气哄哄过,想笑又不敢,都静静地不敢吱声。
李天行臊眉耷眼地,没人搭理,只好去看土匪,却正和迪亚尔丹四目相对,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神,他明白:在他的眼里,我是他的杀父仇人,毁了他的一切,杀了他的女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仇恨,对我来说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李天行迎着那双仇恨的眼神,传输的是怜悯和悲哀,然后,转过身去,看那漫漫黄沙,想象着:一个人独立在这样的天地间,长空万里,黄沙漫漫,生命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可是再渺小再脆弱,都有无法剥夺的独立存在,就像是脚下的沙子,每粒沙子就是一个世界,一瞬永恒,多少年后,自己和身边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会成为时空的一粒尘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万物为沙尘!
李天行极目远眺,嘴角微微上扬,心胸豁然开朗,只觉得天地间唯一人独立,俯仰天道循环,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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