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子从瞌睡中猛然惊醒,一睁眼,发现床上的李天行不见了,赶紧叫醒趴在桌上睡着的独孤峰,两人慌慌张张出来,到马厩一看,蜜枣还在,锅子慌着说:“马在,人哪儿去啦?我们叫上人出营去找吧!”
独孤峰突然想起了什么:“跟我来!”转身就走,锅子小跑着跟上来,一直来到林秀川曾经住过的屋子,林秀川走后一直空着的。独孤峰推开门进去,外间没人,再进卧室,透过窗外的月光,赫然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猜都猜得到,是李天行。
锅子走近些,小心地说:“师长,你啥时候醒的?坐多久了?回去吧!明天天亮了再来。”
“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李天行的声音平静中透着无尽的哀伤。
锅子和独孤峰只好默默退了出去,在外间坐下守着。
李天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他在想:林秀川的死是不是个意外,还是谋杀,是谁杀了他,南京?黄继仁?陈万成?杨凤举?郑治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许他们洞悉了我和先生之间的关系,为了打击自己,杀了他!但是不管谁是真凶,先生都是因我而死!先生不在了,当前的危局怎么办?他想起了先生临走前的那个晚上,两个人的彻夜长谈。
……
“天行,新疆乱局看似一团乱麻,其实最关键的几方势力也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些,最紧要的人也不外乎是那几个人。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黄继仁看似窝囊,却是个牵一发动全身的关键点。他身处权力核心,却无兵权,为人又贪,最易遭人算计,迟早要在钱上栽大跟头!只要黄出事,立刻会掀起腥风血雨,而义勇军首当其冲,不仅不能置身世外,更会身不由己泥足深陷!唯一的解困就是铁腕的杀伐!趁义勇军士气尚在,必须背水一战,最直接的敌人就是陈万成!只要迅速降伏这个最具实力的对手,稳住杨凤举,联合郑治才,买通白俄军,立刻掌控迪化,把新疆财政、行政、军政大权抓在手上,逼南京就范,由此成为新一任的新疆王!义勇军就能站稳脚跟!然后再平衡各方利益,稳住局面,各个击破......”
……
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天空又开始蔚蓝,李天行起身出来,看了眼在椅子上依旧熟睡的锅子和独孤峰,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清新而寒凉,他在心里呐喊:兄弟们,跟着我,去打下属于我们自己的江山!先生,学生定不负先生一番心血,待到功成那日,再来拜祭先生!
冷风吹醒了锅子和独孤峰,他们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背影熟悉又陌生,那个背影,杀气腾腾!
两个人追了上去,李天行简短地吩咐:“一小时后,让葛钺带一个营的骑兵和我去到迪化。通知彭建中和廖文轩,立刻到指挥部见我!”
锅子和独孤峰对视一眼,觉得李天行和往常不一样,锅子问:“师长,你这是去哪儿?”
“找副师长!”
谭仲恺正在吃早饭,李天行推门而入,进门就说:“仲恺,有事说。”
谭仲恺赶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师长,坐!什么事?”
李天行对锅子说:“把门关上,任何人不见!”
锅子赶紧出去,带上了门,守在门口。谭仲恺疑惑地看着李天行,怎么和昨日判若两人,那双眼睛,清澈而凌厉,甚至还有一股浓重的杀伐之气!
“仲恺,先生临走前的晚上,和我谈了很多。他断言黄继仁将来肯定要在钱上栽跟头,他一出事,我们义勇军不可能置身世外,也不应该置身事外,这会是我们义勇军变被动为主动的好机会!现在的形势,果然如先生所说。这样的局面,不是要钱讨债那么简单,一旦我们和黄撕破脸,黄就不能留了,他的位子一空,周边的狼群就是一场厮杀。这是我们的机会,迪化就在眼前,我要带着兄弟们打下属于我们自己的江山,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让我们义勇军作新疆的王!”
谭仲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个从不把名利看在眼里的人,现在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他要当王!谭仲凯不明白这个转变是怎么回事,有些疑惑,有点口吃:“师长,你,你还清醒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是东北子弟,要当新疆王?你……不打算回东北了?”
“回东北是以后的事!我说的是现在!义勇军要想活下去,就要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根基!现在就是时机!黄继仁自己把路走到死,你觉得我们还能容他这么作践我们吗?今天敢吞了我们的军费,明天就敢把我们逼上绝路!先生说,只要我们能战胜最强的对手,陈万成,就是新疆实际的霸主,把新疆财政、行政和军政大权握在手里,南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地位,我们就摆脱了南京的控制!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休养生息,一旦时机成熟,再挥师东北!仲恺,我想通了,这个乱世,不能太心慈手软,先生死了,我要让害他的人用尸山血海来偿还!”李天行的眼睛有些发红,有点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村庄,那个血色的月亮!
谭仲恺看着这样的一个李天行,尽管行走江湖多年,见过杀戮无数,竟然阵阵脊背发凉,心生恐惧,“尸山血海”这样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还是林先生口中那个拿着屠刀,留着眼泪的菩萨吗?还是,他根本就变成了一个索命的阎王?
李天行盯着谭仲恺,等着他的反应。谭仲恺压制了心中的惊诧和疑虑,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李天行的话也不无道理,试探着说:“师长的意思,是杀了黄继仁,和陈万成开战,然后,掌握新疆的大权?”
“是!”
“师长有把握可以战胜陈万成?还有扬凤举,郑治才和那些地方军队呢?他们能甘心?”
“事在人为!凡是不肯低头、硬要和我们抢的,那就你死我活!你同意的话,我们马上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这个......师长,你今天和从前都不一样。你不是讨厌杀人吗?你也不喜欢当什么王。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一旦决定了,就真的会尸山血海,你不后悔?”
李天行的眼神一瞬间回到了从前,带着伤感和迷乱,他不安地站起身走了几步,看着窗外,背对着谭仲恺说:“我只想带着你们大家找一条活路,我答应过师长要给兄弟们找个归宿!我不想杀人,可是在这样一个乱世,你不害人人要害你!我没有选择,除了杀人!或许我本就来自地狱,地狱才是我的归宿!”
他转过身,眼神又变得凌厉甚至疯狂:“仲恺,我不勉强你。你不愿意,可以带着你的兄弟们走。但我决定了,我要让新疆匍匐在脚下!义勇军就是这里的主宰!”
谭仲恺的眼神由犹疑和惊诧,继而变得坚定和激动,他猛地站起来,和李天行四目相对:“师长!大哥!我谭仲恺永远是你的兄弟!我们一起刀山火海,闯出自己的天地!”
李天行用手重重地按着谭仲恺的肩头:“好兄弟!我们一起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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