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里满满当当的,除了整军时有限的几次开会,有好一阵子大家没有凑得这么齐了,除了出任务的两位团长,几乎所有团以上的指挥官都到齐了,。
李天行用少有的严肃面孔面对大家质询的眼神,声音不是很高,但极为清晰地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因为我们义勇军面临着归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生死考验!事情的起因是新疆省政府的黄继仁主席,长期贪墨南京划拨给我们的军费,最近的一次,竟然变本加厉,挪用我们的全部军费去投机经商,结果血本无归!前日我带兵包围了省政府,勒令黄主席赔偿军费,交代自己的贪腐问题。没想到,昨天他竟然离奇中毒死亡。今天,我们就接到陈万成总督办的电报,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们逼死黄主席,声称要讨伐我们!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
所人的脸色骤变,愕然,惊疑,紧张,愤怒,大家忍不住交头接耳,指挥室里的气氛有些慌乱和躁动。李天行只是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消化这个意外而惊人的消息,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谭仲恺说:“当前的局势,有必要先让大家有个全面的了解,让吴参谋把我们掌握的情报给大家说一说。”
吴参谋,吴笛,是林秀川从那些学生兵里挑出来的佼佼者,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无敌”,无敌有三,其一,个子无敌,将近两米的大个,即使东北大汉里也少见,其二,文采无敌,写得一手好字,文思敏捷,才富五车,其三,记忆力无敌,可以说无论是文字还是数字,过目不忘,堪称一绝!李天行非常欣赏这个小伙子,林秀川也一直刻意培养,让他成为李天行最得力的助手,而自从林秀川卸任,吴笛就成了实际接任林秀川的人,时刻跟着他,寸步不离。
吴笛先把黄继仁贪墨军费的前后讲述清楚,然后,站在地图前,不用看任何稿件,把新疆各地驻军情况,各种势力关系,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就如同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植入了一幅详细的军事地图。吴参谋讲完了,大家终于找到了临战的紧迫感。
但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南宫术,他很是兴奋地说:“好!到底是一支无所畏惧的虎狼之师!师座的雄才大略令我佩服之至!我一定要向南京详细汇报黄继仁的贪腐罪行!毕竟新疆地处大西北,南京实在是鞭长莫及,所幸有师座这样忠于党国的革命军人,能够整饬一下这些无法无天之徒,以正党纪国法,委员长一定会很欣慰的!”
李天行心里清楚,南宫术的使命之一就是要让义勇军为南京收回新疆,紧要关头,南京支持的态度依旧是重要的,于是正色道:”总参谋长的支持,对天行本人,对义勇军上下都是至关重要的。希望总参谋长能向南京解释我们这么做的苦衷,实在是黄主席把我们逼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陈总督办不分青红皂白袒护黄主席,无视党纪国法,无视南京政府,我们义勇军绝不能姑息!请总参谋长务必向南京呈情,天行和义勇军上下感激之至!“
“哎!师座,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是为了党国,为了效忠委员长,我南宫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师座,现在的形势也不乐观呐,不知道师座怎么应付当前的局面呢?”南宫术只能给态度,却不能出对策,把球又踢了回去。
李天行淡淡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商量对策,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请开诚布公,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他的目光迅速巡视了一圈。
“师座,早就听说陈万成无勇无谋,扬凤举只知道炼丹求仙,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一个郑治才,可是郑治才兵不过五千,而且还是我们东北老乡,老乡不会打老乡,就算陈万成和扬凤举联合起来,也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我们就据守塔城和迪化,修筑防御工事,以逸待劳,让他们有去无回!”唐绍坤信心满满地说。
李天行不置可否,心里却不免失望,看来这个唐绍坤带兵和打仗都有明显的弱点,眼高手低。
“师座,如果我们要同时守塔城和迪化,恐怕兵力不足。迪化有三千白俄雇佣军,他们的意向不明,我们不得不防,如果陈万成和扬凤举联合,光是两人在塔塔尔和柴尔木的兵力就是我们的一倍,如果再调集各地军队围攻我们,形势就很不利了!就算他们是乌合之众,但弟兄们也很久没有跟正规军对阵了,弹药储备也不足,未必就有必胜的把握。我看,不如赶走或消灭白俄军,据守迪化,只要击溃陈万成,塔城的失而复得是必然的。”恽辉不无担心地说。
李天行依然不置可否,但心里还是部分认可恽辉的话,至少是务实的。
“师座,我看陈万成不是要袒护黄继仁,他们本就不和,这次不过是找个借口,其实就是要驱逐我们,独占新疆。所以,陈万成肯定是要跟咱们拼命的。他也一定会争取其它地方势力对付我们,比如扬凤举、郑治才,一旦他们结成联盟,我们孤立无援,弹药不足,还有恽旅长所担心的战力问题,我方形势危急!虽然我们刚刚恢复了一些士气,可兄弟们一心只想回东北老家,如果和鬼子打,还能一战,可是现在让他们调转枪口打自己人,恐怕士气不足啊!好在陈万成调集兵力需要时间,我们最好能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常心宽忧虑重重。
李天行虽依然不做评论,心里却明白他的话切中要害:他明白这场战役是权力地盘之争,也不讳言底层士兵的厌战心态,若无知己知彼,胜利只是空谈!速战速决的策略正和自己不谋而合。
“常旅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人打自己人?只要是为了党国而战,不管敌人是什么人,就是亲爹老子,也要勇往直前!刚才不是说了,陈万成袒护贪官,就是无视党纪国法,就可以人人得而诛之!军人就要服从,军人就不能怕死!你作为旅长,说话可要当心,不能扰乱军心啊!”南宫术沉着脸,一顶大帽子就向常心宽扣过来。
“我看,我们还是要先整肃一下军纪,最近,士兵们太散漫,尤其是自从屯田开始,大家都没心思练兵,只顾着地里的庄稼苗了!士兵不是士兵,农民不是农民,何谈士气!”唐绍坤言外有音,意有所指。
常心宽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质问:“唐旅长,你这话是在说我吧。我带兵屯田,是师座的命令,是为了义勇军的口粮!你这么说,是反对屯田,还是认为我带兵无能?”
李天行不想出面以避免内斗升级,尤其是当着南宫术,他看了眼谭仲恺,谭仲恺会意,朗声说:“军情紧急,别的事以后再说!几位旅长的意思已经明确了,其它人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看气氛不对,也都不敢畅所欲言,这场会议非但没有齐心合力找到对策,反而暴露出义勇军内部的矛盾和低迷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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