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周围静得可怕,在迷雾般的硝烟里,他惊慌地寻找:人呢?他们都在哪儿?地上全是死人,鲜血汪成一滩滩的血水坑,他的脚踩在这样的血水里,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那些死人的面孔好像认得,又好像不认得,他焦急又惊慌地找着,谭仲恺,葛钺,常心宽,独孤峰,锅子,庞五,抖机灵,你们在哪儿?隐隐约约听到一声马嘶,迷雾中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一个人骑着马,手里擎着一柄大刀,是铁匠,旁边又冲过来一匹马,马上的人挥舞着大刀,是刀把子,他们往前冲,李天行跟着跑,可是人影很快就消失了,他四顾茫茫,想喊又喊不出来,然后,他看到了一匹马的影子,黑子,是黑子,他惊喜地冲过去,却猛然发现马背上有个人,先生,是先生,先生冲他笑笑,缓缓拨转马头,向迷雾深处走去……他急了,要追过去,双脚却不能动,低头一看,陷在了流沙里,流沙如漩涡般旋转着,把自己吸入恐惧的深渊……
李天行猛地睁开眼,觉得好像是要窒息,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他看看周围,还是在指挥室里,原来只是个噩梦,可是噩梦带来的心悸,却一时间挥之不去。
门外马蹄声由远而近,让他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天已大亮,竟是第二日的清晨,猛然想起今天陈万成的前锋就到了,他赶紧整理衣服出门,看到独孤峰等人刚刚下马,一见他就急赤白脸地说:“师长!为什么不叫醒我们!扔下我们自己回来,急死我们了!马都要跑死了!我这个警卫连长是干不了了!现在也没地儿去告状,先生不在,没人能管得了!”话一出口,独孤峰就后悔了,他也是一肚子怨气,说话没过大脑。
李天行的脑子里迅速出现梦境中骑着黑子的先生渐行渐远,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黑子认了先生做朋友,在那个世界,他们可以互相做伴,也算是令人欣慰的事。有了这个想法,他的心反而平静了,看着一脸汗渍尘土的独孤峰和锅子他们,不免有些愧疚,忙说:“你们辛苦了,赶紧去洗把脸,好好睡一觉。回来就好!休息去吧!”
独孤峰本来害怕又惹得李天行为林秀川的事伤感,没想到他格外平和,堂堂师长被一个连长劈头盖脸的训一顿,还这么好脾气,自己还能怎么样?只好应声“是”,带着大家去休息了。
吴迪赶过来:“师长,怎么不多睡会儿?您可是累坏了吧!”
李天行没看到谭仲恺,便问:“副师长呢?”
“去第一防线阵地了,走时还特意嘱咐,让您就在这儿,哪儿也别动。”
“陈万成的前锋到了?”
“刚刚传回的消息,他们到了,在构筑阵地。估计要交火也得明后天了。”
“陈万成的后续部队到哪了?其他各地的调兵状况怎么样?”
“陈的中路大军估计明天上午就能到,右路军带着辎重还要等一两天,其他地方驻军谁也不想当出头鸟,都磨磨蹭蹭的,估计是在观望,伊犁军队走到哈密附近就停了,郑治才果然言而有信,出兵拦阻,帮了我们的大忙。”
“立刻致电郑治才,表示感谢!恽辉那边怎么样了?”
“迪化在控制之内,恽旅长牢牢看住了那三千白俄雇佣军,可是,黄继仁的案子还是没有眉目,省政府也处于瘫痪状态。街面流言四起,有很多对您不利的说法,百姓真假莫辩,人心惶惶,一些民众甚至开始出逃避祸。”
“这样不行!让恽辉张贴告示安民,以我的名义,保证治安、物价和市民人身安全。省政府要恢复正常,让副主席主持工作,撤走政府大楼的士兵,黄继仁的案子要抓紧。告诉恽辉,军队是防敌军的,不可兹扰百姓。另外,让廖文轩暗中调查什么人故意造谣,扰乱民心。严惩故意散布谣言、滋事捣乱的,重要的是安定民心!”
“廖文轩呢?让他来。”李天行补充道。
很快,廖文轩来了,脸上依旧有疲惫之色,他毕竟是个文人的体质,从没有跟着李天行这么疯过,两昼夜大部分时间都在纵马狂奔,所以到现在还觉得是在马背上,看到马都想吐。
李天行也不免歉疚:“文轩,抱歉,没时间让你好好歇着,又得让你出任务了!”
“师长,我睡得挺好,什么任务,你说吧。”
“迪化的情况不太好。我怀疑有人暗中捣乱,你去查查,严惩造谣生事的,不要惊扰老百姓,帮着恽旅长维持迪化的稳定。另外,黄继仁的案子是警察局经办的,但迟迟没有进展,你去查。”
“是,我立刻出发。“
”好,辛苦你了。“
廖文轩走后,李天行盯着地图陷入沉思:虽然杨凤举保持中立,但如果让陈万成调集各地兵马造成合围,必然会陷入苦战,必须找到方法速战速决,绝不能陷入被动!
“吴参谋,你把关于陈万成的所有资料都给我。还是你讲给我听,比看资料更快!“
不久之后,李天行到了第一防线,一进指挥部,谭仲恺面色一沉:”不是说让你在大本营待着,你怎么就是不听!好,既然你来了,我待这儿碍眼,我走!“起身就走。
李天行一把拽住谭仲恺,附耳道:”兄弟,我想到好点子啦!当着这么多人,给个面子!回头我给你陪罪!“
谭仲恺心里叹口气,冷着脸走了回去坐下。李天行赶紧过去挨着谭仲恺坐下,卫兵倒过来一杯茶,也亲自双手捧着给谭仲恺,让谭仲恺哭笑不得,虽然恨他作为主帅还要自蹈险地,却也无可奈何。
李天行招呼其他人:”都坐下,我有个新的想法跟大家商量商量。吴参谋,把图挂上。“
大家转头看着挂好的地图,地图上有两个蓝色的圈,八个红色的圈,圈的都是城市名称,两个蓝圈是迪化和塔城,剩下的红圈都是陈万成的势力,塔塔尔是大本营,其余七个城市是他最主要的兵力分布。
李天行走到图前对大家说:“陈万成在塔塔尔有两万多人,此次出兵估计有两万人左右,他在其他七处的兵力,每处有三到五千不等,除了伊犁军队被郑治才部拦截,其余估计能至少调集一万五千人左右,在兵力优势上他们就超过我们,而迪化的三千白俄雇佣军是一颗钉子楔在我们身边,即便中立,也牵制我们不少兵力。所以,时间是我们成败的关键。我们必须在被合围之前就打败陈万成的主力,陈万成的帅旗一倒,其他力量就随之烟消云散。因此,我们的第一战至关重要,不能是简单的攻防战,而是要主动进攻、一鼓作气,打掉陈万成的锐气和信心,继而乘胜反击,争取一战定成败!”
大家听了,没有兴奋,反而茫然和疑虑,常心宽说:“师长,理论上是讲得通的。可是,陈万成两万人,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旅,就算立刻把二、三线的步兵骑兵都调过来,兵力上也就是个平手,我们的武器装备还不如他们,尤其是重型武器。还有,如果他们采取阵地战,故意拖延等待合围,我们由守方变成攻方,陷入消耗战,以我们目前的士气和实力,只怕是打不起消耗战。”
对于常心宽的反应,李天行早就心里有数,他不急不躁地说:“常旅长了解自己的士兵,不错,他们很久没打大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打这场仗,不想面对无畏的死亡。可是你们想想,我们寄人篱下,忍气吞声,如果忍能让我们活下去也行!可是现在连忍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打或者降。如果你们愿意降,从今后跟着陈万成,我可以降,只要你们心甘情愿,我听你们的。”
常心宽立刻红了脸说:“师长,我们的士气虽然低,可我们是义勇军,不能投降!既然不得不打,我们就豁出去了,师长说吧,要怎么打!”
李天行继续说:“好,既然决定要打,我们就打出义勇军的气概来!打仗要知己知彼,要拼命但不能玩命!我们面对的这个陈万成,虽然是一省军队的统帅,但这个人擅长的是官场钻营之术,为人胆小多疑,势力刻薄,任人唯亲。他军中的主要将领不少是和他有裙带关系,军官贪污严重,官兵矛盾很大,下层士兵怨气最重,这样一支军队,他们的士气能高吗?士兵肯用命吗?若论士气,对方不比我们强!”他做了个停顿,看着在坐的军官们,他们的脸色开始放松,神情专注。
然后继续说:“陈万成在作战上一向胆小,所以总是仗着人多才敢动手。这次,他必定是不急于进攻,而是等着各处军队完成合围,来个群殴。我们偏不能如他的愿!要趁他们立足未稳,主动出击。我已经把能调集的兵力都调过来了,所有库存的武器弹药全部拿过来,今天晚上就让他们尝尝鲜!”
“今天晚上!是不是太仓促了!”
“侦查连已经派出去了,再仓促,不是还有比我们更仓促的吗?明天上午,陈万成的大路人马就到了,我们要一气呵成,打他个措手不及!”
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常心宽眼睛亮了:“师长,具体部署是什么?”
李天行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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