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的车刚出警察局的大门,就看到门外人山人海,身穿孝衣的男女抬着棺材,拦住了去路。一个老人扑过来拦住车头哭喊着:“大兵打死了我儿子,让我们一家人活不下去啦!长官,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几个穿着孝衣的亲属大声喊着:“交出凶手!杀人偿命!”
”你们义勇军不能草菅人命,你们忘恩负义啊!“
”不交出凶手,就滚出新疆!滚回东北去!“
有人大喊:“义勇军杀人啦!他们忘恩负义,滚回东北去!滚出新疆!”很多人跟着大喊大叫。
事出匆促,卫兵们也不知所措,人群拥挤,群情激愤,旁边就是警察局,却没有一个警察过来维持秩序,甚至站在门口冷眼旁观。卫兵渐渐被愤怒的人群挤压在汽车周围,士兵们拼命地护着汽车,不让人群靠近,有的人竟然大着胆子要抢枪。
眼看局势混乱失控,李天行立刻开了车门出来,人群往上涌,他返身跳上了车顶,冲天鸣了一枪,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高声说:“乡亲们,事出有因,希望大家给我时间,我一定严查此事,如果真是我们义勇军开枪杀人,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立刻有人大声质问:“交代?什么交代?”
”杀人偿命!我们要一命抵一命!“
“杀了我们的人,还想抵赖!”
”我们都看到了,你们开枪杀人!就是你们干的!马上交人!“
”不交人就别想走!我们供养你们吃喝,你们掉过头来杀人!没有心肝!“
“什么义勇军,忘恩负义!滚出新疆去!”
……人群一阵义愤填膺的喧嚣。
李天行听着这样的指责心里难过,运气发声:“义勇军官兵对新疆人民的恩情永世不忘!这次包围警察局事出有因!士兵们的长官被刑讯逼供,他们为了救人不得已起了冲突。请大家给我时间,我会查清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们救人就要杀我们的人?这是糊弄我们!不交人就别想走!“
”你是义勇军的最大官,你现在就给个交代!“
”找出凶手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现在下令,见到凶手就放你走!“
这时,车门开了,常心宽从车里下来,大家看到他的样子,安静了不少。常心宽大声说:”我的士兵开枪都是为了我!我就是凶手!我留下来偿命!放我们师长走!“
不少人无言以对,然而有人大喊:”他是杀了老莫一家的杀人犯!他们义勇军真是没人性,杀了人还能站在这儿看笑话,说风凉话!打他!打死他!“
紧跟着就有人从人群里投掷土块、石头,士兵们赶紧护着常心宽,几个士兵立刻被石头打得头破血流!李天行再次冲天鸣枪,三声枪响后,人群安静下来。李天行运气发声,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乡亲们,做人要将心比心!你们看看那些士兵,当初是你们捧着食物捧着水给他们,他们才活了下来!可土匪围城,也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誓死保卫你们的家人!我们多少东北子弟埋在沙漠里再也回不了家乡!他们和土匪拼命是为了谁?义勇军在新疆驻军以来,有没有滋扰地方百姓?我们的官兵有没有做忘恩负义的事?大家凭良心说句公道话!“李天行最后一句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很多人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愧疚和宽容。
李天行接着说:”我们义勇军懂得知恩图报,但是我们的官兵也不能含冤受屈、眼睁睁看着让人刑讯逼供、命悬一线!你们要公道,好,给我一天时间,我找出开枪杀人的士兵送到你们面前,你们要是说应该偿命,我就亲手杀了他,给大家一个公道!“说完跳下车,在车前迎着人群走,警卫立刻围过来用身体分开周围的人群,不少塔城老百姓看到李天行,依旧念着他的好,纷纷主动让路,混在人群里闹事的也摄于他的威严不敢冒头。车跟着李天行慢慢开出来,道路逐渐通畅,李天行回到车里,车里的氛围颇为沉重。
常心宽忧心地问:“师长,他们是为了救我才开了枪,真的要把自己兄弟交出去?那可是死路一条啊!再说,双方都开了枪,子弹不长眼,也没想要谁的命!真要偿命,冤啊!”
李天行阴沉着脸,半响才说:“死的那个不冤吗?不该死的死了,最该死的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回去查查,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打死了那个警察。”
“如果是,怎么办?”
李天行的眼睛看向窗外,觉得胸口憋闷,沉默,车里的空气有些窒息。
谭仲恺见李天行竟然带回了常心宽,又惊又喜:“师长,你怎么做到的?他们肯放人?那个马局长混不吝,怎么就低头了?”
李天行简单说了经过,谭仲恺笑了:“师长,你也学会见人下菜碟了!这就对了,对这种人,只能黑吃黑!我还想着,你要是也不行,我就带着兄弟们去劫狱!明摆着是给常旅长下套,不能让他们这么张狂!大不了咱脱了这身皮,也不受这个窝囊气!”
常旅长此时很是不安,扶着桌子站起来说:“师长,副师长,都是我惹出来的祸!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连累了义勇军,连累师长、副师长。我早想好了,大不了一死,也不能让兄弟们被我连累得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师长,这个事要还是有麻烦,就拿我的命了结吧!只要义勇军好,我死也值了!”
李天行对旁边的警卫说:“扶你们旅长坐下。心宽,你坐下。别说连累不连累的话,我们义勇军所有兄弟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没杀人,要是被冤死,义勇军一样背黑锅。没做就是没做,做了就要承担。我信你,这里面的事很蹊跷!马局长为什么参与进来,他和你没有私人恩怨,明知道这么做会得罪义勇军,得罪我。他一个警察局长,背后没人唆使撑腰,借他胆子也不敢!这不是你个人的事,一定要查出背后的内幕来!”
“你怀疑什么人捣鬼?”
“我说不好,有个叫仇异度的跟他有信件往来,里面说的事用的是暗语,肯定见不得光。我想查查这个人,也许能找出线索!”
“对,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出真凶!这是要绝义勇军的活路,谁这么狠毒?”谭仲恺恨恨地说。
“心宽,你回去养伤吧,凶手的事我们来查,但是,我要让廖文轩去你那儿调查开枪杀人的事,希望你能配合。”
常心宽脸色苍白,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勉强应着:“是,师长。”
卫兵搀着常心宽出去了,谭仲恺问:“查开枪杀人?什么意思?查自己人干什么?”
李天行叹口气说:“一个警察死了,这事得有个交代!”
“什么交代?是他们刑讯逼供,我们才不得不救人。双方可是都开了枪,那个倒霉鬼被打中了也是命不好!怎么,还要把自己兄弟交给他们?你做官做糊涂了吧?这么明显的理都不明白?”谭仲恺自从知道南京的阴谋算计之后,脾气开始变得火爆。
李天行阴沉着脸没说话,吴参谋替他解释:“副师长,师长的位置在那儿,必须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老百姓想不了那么多,他们看到死了警察就闹开了,我们要是包庇杀人凶手,义勇军和师长的名誉威望都受损。这是没办法的事!”
“副师长,今天塔城的老百姓抬着棺材堵了路,一定要师长交人,要杀人偿命,师长不答应的话,会出大乱子!肯定是那些警察故意的,要不怎么让人堵着警察局的大门?说我们忘恩负义,他们才忘恩负义,忘了当初是谁挡着土匪,保全城平安的!”独孤峰愤愤不平地说。
谭仲恺看着低头不语的李天行,叹口气说:“让我说中了吧,这个土皇上当了也是白当,照样遭人算计!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你要交人就交吧!用一条人命去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你想没想过,这么做让兄弟们怎么看你?”谭仲恺猛地站起来,满脸悲愤地出去了。
吴参谋看看谭仲恺的背影,再看看一直沉默的李天行,刚想说些宽慰的话,李天行突然开始咳嗽,独孤峰赶紧倒了杯水过来,见他咳得停不下来,担心地说:“师长,我去叫军医来看看吧?”
李天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终于渐渐缓和下来,喘着气说:“他说得对,我费尽心力争到这个位子,到头来,要调转枪口杀了自己的兄弟!我到底在干什么?你们说,我是不是变了?再不是从前的那个人,变得冷酷无情、利欲熏心?”
大家一时无语,门外有士兵大声喊报告,吴参谋让他进来,士兵说:“师长,不好了,哗变,哗变了!”
李天行睁大眼大声问:“哪儿?哪儿哗变?”脑子里闪现的是常心宽的二一二旅。
“是唐旅长的二五五旅。有人跑来报信,就在外面。“
”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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