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慌张地进来报告:“师长,全乱了!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说清楚!为什么哗变!“李天行急着追问。
”这回发饷,又少了不少,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有人就闹起来。唐旅长抓了几个闹事的,还说要枪毙。大家都乍了,有人说旅长贪污军饷,要告到师部来。唐旅长就命令抓人,那些人不服,两边就打起来了!师长,你快去看看吧。“
李天行猛地起身要走,就觉得肺部一阵钻心的疼,下意识扶着桌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独孤峰赶紧说:”这不行,必须让军医看看。“
李天行推开独孤峰就走:”吴参谋,通知谭副师长,去二五五旅。叫特务营立刻到二五五旅营地待命!“
李天行上车赶往唐绍坤旅的营地,半路上果然听到枪声密集。车在营地外停下来,营门口空无一人,他回头看看,跟上来的是自己的警卫骑兵,只有三十多人。
独孤峰就怕他冲进去,赶紧说:“师长,等等吧,咱们人太少了!副师长带着人在后面,很快就到!”
李天行断然说:“多等一刻,就多死人!都是自己兄弟,还真要打么!”
他下了车,打开汽车驾驶座的车门,命令司机雷方霆:“你下车!”然后对独孤峰说:“去拿上轻机枪跟着我,鸣枪示警!”说完坐在了驾驶座上。
独孤峰只好照办,从后面的卫兵手里接过轻机枪,坐在副驾驶座上,枪伸出车窗,枪口冲天鸣枪。李天行开着车往里面冲,同时喇叭长鸣,不避枪弹直接往旅部开去,后面的骑兵也纷纷鸣抢示警,跟了上来。
汽车的喇叭声极其刺耳,交火双方看到一辆轿车后面跟着骑兵鸣枪而至,知道是师部来人了,一方立刻停火,另一边自然也打不下去。李天行在指挥部前停了车,开门下车,士兵们一看是他,有的面露喜色,有的眼有怯意。
李天行径直往指挥部里走,士兵们纷纷让路。进了指挥部,里面的唐绍坤一脸怒容,看他来了,也有些惊慌,屋里除了他的几个部下,还有几个被绑着的人,明显被打过,鼻青脸肿,嘴角渗着血,一见他进来,立刻大叫:“师长!旅长贪污军饷!我们忍了好久,现在更是明目张胆、变本加厉!我们实在是忍不下去,要把事情捅出去,他就要杀我们!师长!你要给我们大伙一个公道啊!”
李天行再看唐绍坤,他惊慌中还有一丝狰狞,闷声道:“师长,他们血口喷人!这几个人犯了军纪,挑头闹事!”。
李天行紧盯着他,冷冷地说:“来人,下了他的枪!枪是用来打鬼子的,不是打兄弟的!”卫兵们冲过去把屋里所有人的枪都收缴了。
外面马蹄声声,很快,谭仲恺大步进来,一进来就怒斥:“好!真好!嫌自己命长,等不及别人杀,自己杀自己!死就死,别浪费子弹!找死的法子多得是,可就一条,别穿着义勇军的军装死!丢人!死了也没脸见地下的兄弟!”
屋子里没人敢出声,谭仲恺气势如虹,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都绑了!”
于是卫兵们一拥而上,迅速把唐绍坤等人绑了个结实,唐绍坤慌了,忙说:“师座,他们以下犯上,我是自卫。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能煽动士兵造反!要是姑息不管,我就没法约束部下。我也是没办法!”
李天行坐下来,盯着他说:“以下犯上?看看外面,兄弟相残!为什么只有你的兵以下犯上?不错,他们是下,你是上,你的命令他们必须服从,不能以下犯上!可是别忘了,打起仗来,你一声令下,你的兵就得往子弹上冲!当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你的子弹,他们不仅是兵,还是你的兄弟!他们跟你我一样,都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他们也想活!活得有人样,活得有尊严!你让他们活着如猪狗一般,还要遵循军令如山,不能以下犯上,你的良心呢!你还有没有心!”李天行痛心疾首,忍不住捂着嘴咳嗽,手心里都是血沫子。
谭仲恺看看李天行,皱着眉,旁边的独孤峰赶紧给他倒了水,递过来两个药片。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彭建中带人冲了进来。
李天行立刻下令:“你来得正好,把二五五旅所有人都下了枪,凡是参与哗变的,都关押起来,等候处置。”
彭建中转身出去了。唐绍坤是彻底没了底气,看着李天行,勉强狡辩着:“师座,我也不是克扣他们,这些人有了钱就造,与其让他们花天酒地,不如我给他们存着,用得着的时候就发给他们。我也是一番苦心,他们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旅长大人,那点钱填饱肚子都不容易,谁能花天酒地?就算是我们要造,那也是我们自己的卖命钱,不趁着有命的时候花,难道还要等到死了,用那些钱给自己买香烛纸钱?你自己说,你天天吃肉喝酒玩女人,花的不是兄弟们的卖命钱?”一个被绑着的连长说。
“就是,你不把兄弟们当人看,凭什么让我们给你拼命!我们忍够了,就算是死,也要有种,不能让你踩在脚下窝囊死!”旁边的一个兵说。
唐绍坤脸红脖子粗地脱口而出:“我花天酒地?我还不是在这里住土炕,天天跟着你们在沙子里打滚?我又没住洋房、养女人!吃肉喝酒怎么了?官大一级就是天,你就是卖命的,只能认命!”
李天行听着这话刺耳,还没说什么,谭仲恺上去就是两巴掌,唐绍坤立刻踉跄着退了几步,满嘴是血,这还是谭仲恺手下留情,他大声呵斥道:“你说谁住洋房、养女人!你说话要讲良心!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他好端端一个人,为了我们义勇军,都成了痨病鬼!他不在,你们早成了一堆白骨!你有本事撑起我们这些兄弟的天,兄弟们甘心情愿跟着你,你就是穿皇袍坐龙椅也该当!”
唐绍坤被谭仲恺的两巴掌打得眼前发黑,两颗牙也掉了,吐了带血的牙,心有不甘但不敢造次地说:“我没说任何人!我就是委屈气不过,窝在这个鬼地方,有家不能回,不知道哪天就没命!拿了兄弟们的钱,我认!这年头,不喝兵血的有几个?我不喝,也有人喝!反正活一天少一天,没死在雪地里,多活一天就是赚了!你们要杀就杀,讲情份的,回头给我家里人稍个话,告诉他们我死在这儿,把我的骨头带回去!”
李天行心里明白,他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恐怕是多数官兵的心态,有家不能回,生死不自控,所以苦闷、消沉、放荡、醉生梦死!他低沉地说:“唐旅长,我理解你的心境。我也在等,等着带大伙回家的时机。可是,不能因为你自己的情绪苦闷,就发泄到兄弟们的头上。他们可是和你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九死一生从雪地里走出来的,这份情义你忍心糟践?你的事,还要等查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处罚!暂停你旅长的职务,暂时由谭副师长兼着,全旅整顿,查清了,处置完毕,再发还枪支。”
唐绍坤别着脸不说话,谭仲恺说:“行了,这边的事交给我!独孤峰,带他回去,让军医看看,不行就赶紧回迪化,别耽误了。”
李天行起身说:“好,仲恺,这边就交给你了。兄弟们心里有怨气,你多开解吧。军饷要及时补发,有困难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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