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背着哈孝武按照指点,工夫不大,果然找到了这家回春堂,大门也是开着,里面挤满了伤兵。一个穿着长褂的老者在给一个伤兵上药,看他面色和蔼,不像是被强迫的,李健心中感到温暖,赶紧背着哈孝武进来,屋子里几乎没有多余的地方立脚,李健只好堵在门口等着。得到医治的伤兵陆续出去,他终于找到机会凑到跟前。
老者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等李健把哈孝武放到椅子上,看老者用手捶着后腰,知道老人已经很累了,于心不忍地说:“大夫,要不您坐着指点,我来动手。”
老者微笑着说:“哦?原来是同道,也好!那就烦劳长官了!”
在老人的指点下,李健给哈孝武的伤口敷了草药,老人又开了汤药让人去煎,李健就一直帮着老者给伤兵治伤,大多数伤兵都没有钱偿付药费,老者也从不开口讨要。
李健心生敬意,抽个空隙说:“老人家,还没有请教如何称呼?”
“山村野人,我姓韩,都叫我韩大夫。长官贵姓啊?”
“我叫李健,韩大夫就直呼我的名字吧,长官的称呼,让我汗颜。”
“我看不懂你们的官衔,你是军官,叫你李长官也是理所当然。你家里是祖传医家,还是拜了师父的?”
“我不懂医。韩大夫高看了。”李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中医有熟悉的直觉,只能含糊地回答。
韩大夫看李健做事利落,应该是懂医的,但既然对方不愿意明说,也就不再追问,转了话题问道:“这两天有大批官兵经过,听说是从上海撤下来的,不知道战事怎么样了?我们真的败了?”
“我们奉命撤退到南京,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上海败局已成定局。我估计,下一战怕是在南京了。”
“那,南京守得住不?”
“南京是国都,作为军人,必然要与敌死战到底。能不能守住,我说了也不算。”
老人默然沉思,慨然道:“国运多舛,老百姓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李健关切地说:“日本人残暴,将来进攻南京,这里恐怕不能幸免。韩大夫是否考虑举家避难,以免受辱?”
老人摇摇头:“我年事已高,就是死也要死在故土。这些年来,打来打去就没消停过,就算日本人占了这里,难道还会把我们都杀光?听天由命吧!”
李健无语,想了想,从项上取下太极玄铁,递给老人说:“韩大夫,我实在是身无分文,这是我唯一的财产,算作我兄弟的药费,只怕不够。将来有机会回来,我们一定答谢您的救命之恩!”
老人看着李健手中的玄铁,伸手拿起来细细端详,喃喃地说:“奇物!奇物!难道是传说中的玄铁。这两个孔洞本该通透,看着竟毫不通透,当真是玄妙啊!李长官,这是你的传家宝?”
“算是吧。不过我并不知道它有什么神奇之处。既然韩大夫识得其中玄妙,看来它是遇到真正的主人了。”李健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也只好随便一说。
老人严肃地说:“李长官,此言差矣!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我一个垂幕之人,还贪这些做什么?不过,看到它倒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好读奇书野史,记得有古书记载,说是一种玄石,名曰玄铁,色黑如墨,其质如金,触手如玉,坚不可摧。曾被山中神仙修炼千年,据说可以收摄人的魂魄。你来看,这两个孔洞,是不是看不透?实在是玄妙!”老人举着玄铁对着阳光让李健去看。李健凑近一看,果然如此,其中一个孔洞还穿着绳子,可依旧是黑乎乎的,没有透过一丝光亮。他也甚为惊讶,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物件竟然如此古怪,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拥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
老人把玄铁塞回到李健的手中,微笑着说:“或许是老朽人老了,疑神疑鬼。这是你的贴身之物,好好珍惜吧。你们年纪轻轻,为了我们流血拼命,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是该当的,不要说报恩的话。你就在我这儿住几天,等你的兄弟退了热,再走吧。”
老人的慈祥宽厚,让李健感激不已。
三日后,告别了韩大夫,李健背着哈孝武继续往西,终于到了南京城。李健远远就望见那高大雄伟的城门和城墙,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犹如一头巨兽拱卫天地之间。走近城门,敞阔的门洞上面三个烫金大字“中华门”。城门有三个门洞,中间的大门洞足有五、六米的高度,人在城门下顿觉矮小。
哈孝武看傻了,喃喃地说:“乖乖,这大的城门楼子!到底是咱民国的国都,气派!大哥,我想下来走,将来回老家,也好吹吹牛!我也是大摇大摆进过南京城的!”
李健刚把他放下来,就看见从南京城里走出大队的国军,阵容齐整,都头带钢盔,脚踏皮靴,背着锃亮的德式步机枪,步履轩昂。李健赶紧把哈孝武搀到路边,特意看了一眼士兵的胸章,部队番号是教导总队。
李健心中有些纳闷:只听说国军最精锐的三个德械师是36、87和88师,这个教导总队听着就不像是正规军,可看装备绝对是国军中最精良的。然而不用他找人去问,旁边早就有一些官兵在低声议论。
“瞧见没有,教导总队,全是德械装备!听说是专门培养军官的,这可是咱精锐中的精锐!”
“你啥意思?他们全是军官?没当兵的?”
“就算是教导总队里的小兵,将来分派到别处,就是军官!要不怎么叫教导总队,培养的都是教官!”
“牛气!那他们干什么去?教官也得上战场?”
“唉!上海败了!咱忠央军精锐也被打残了。我看,这回可真是要拼上老本了!”
“都是当兵,你看看人家,就算是战死,好歹也威风过!”
“这你就没见过世面了!教导总队再威风,也没税警总团威风!别听名字不咋地,那可是咱民国财神爷的亲兵,一水的美国武器,说是个团,其实有三万人,战炮、坦克什么都有!”
“我也听说了!财神爷什么人?那可是两朝国舅!谁能比?瞅人家这命,姐姐妹妹都是正宫娘娘,你有啥办法?唉!好命啊!”
“听说税警总团里的军官都得是美国军校毕业,就算想当个小排长,那都得会说洋文,还得有洋文凭!”
“得啦!别馋得流口水啦!咱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家川军还穿草鞋戴草帽呢,听说五六个人才合用一杆破枪!”
“五六个人用一杆枪?那咋打仗?还不如跟西北军一样,干脆耍大刀片子得了!”
“别说别人的事了!赶紧找咱的部队在哪儿,鬼子说来就来,咱是走还是打,好歹得有个去处啊!”
“你说鬼子会这么快就打过来吗?上海这仗咱打得太惨!总得让人喘口气吧!”
“谁想打!由得了咱吗?南京离上海这么近,小鬼子抬抬脚就追过来了!听说无锡已经失守,小鬼子打疯了!唉!南京,悬了!”
“上海这仗咱都拼了血本了,还是打得这么惨!南京守得住吗?”
“那是你我说了算的?你没看见刚才的教导总队吗?看样子是去外围防区了!最后的精锐老本都上了,南京必有一场恶战!”
“唉!这年头,管你是什么人,只要穿着这身皮,打死了算!走,进城找点吃的去,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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