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詹俊辉和李健都是西服革履,洋派十足,先到舞厅跳舞,每人带着一个小姐来到销金窝赌场,门口的几个大汉看到他们虽然是生面孔,却是有钱人,一样点头哈腰地往里让。
一进到大厅,迎面一股热气扑来,热气的来源是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生龙活虎,或者急赤白脸地吆喝,或者脸红脖子粗地发狠,甚至撸胳膊挽袖子一副拼命地架势,有的则愁眉不展,不时掏出手帕擦汗,坐庄的不仅手上利索,更是话如连珠炮般轰击着每个人的自制底线。这样一个疯狂的热闹氛围,顷刻间将进来的詹俊辉和李健拖入一个沸腾亢奋的世界。
李健观望着四周,这是个三层楼,一个螺旋式楼梯婉转曲折而上,一楼和二楼人来人往,独有通往三楼的部分楼梯上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没人敢往三楼走。
詹俊辉对身边的小姐说:“曼丽小姐,我们头一次来,你能不能领我们到处转转?”
“当然可以,詹老板,你算找对人了,我们闭着眼都不会带错的。詹老板喜欢玩哪个?”
詹俊辉说:”要看感觉,有时候累了,就喜欢玩骰子,不动脑,碰运气就行喽。有时候想点刺激的,就玩牌九麻将,活动活动脑瓜子!“
”到底是大老板,不把输赢当回事,赌场成了你的开心果了。“
”钱算什么,买个开心而已!“詹俊辉打着哈哈。
几个人转遍了一层,上楼到二层,相对于一层,这里更高档,还设有专门招待大人物豪赌的独立赌厅,环境更奢华,服务更好,赌注也相应更大。
李健故意还要上三层,小姐赶紧拦住:“先生,那里不能去,没看有门神吗?”
李健自然不再坚持,假装好奇观望了一下,跟着詹俊辉到下面看着他玩骰子押大小,跟着玩了两把就借口去厕所,四处暗自留心查看。
就在李健不在的时候,詹俊辉注意到陆续有几个人上了三楼,等李健一回来,詹俊辉就说:”我们去二楼玩玩。“
几个人上了二楼,在靠楼梯的一个赌桌边坐下,李健推说自己不会,站在旁边看着。
旁边的小姐笑着说:“李先生真是规矩人,还是不要学吧,学会了搞不好要把家里的太太都输掉的。”
詹俊辉一手夹着雪茄,瞟了一眼李健,笑笑说:”你们别吓唬他,我的太太在家里数钱享福,一点都不担心!“
几个人正说笑着,忽见楼梯上上来一群人,外围几个人明显是保镖,簇拥着中间五个人,都身穿立领黑呢子大衣,头戴礼帽,帽檐低垂,衣领和帽子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难以分清哪个是尤来金。一行人很快就上了三楼,跟着来的保镖部分站在楼梯边加强防卫,其余的跟着上去了。李健暗中看了眼手表,正是七点一刻。
李健找个借口要四处看看:“我去窗边透个气。”
詹俊辉看着牌头也不抬:“去吧。”
李健独自抽身走向窗口,詹俊辉笑着对身边的两个女人说:“这小子不会赌博,不会抽烟,连烟味都受不了,比女人都娘们!”
坐在旁边叫曼丽的小姐说:“哎呦,这样的规矩人可是少见啦!侬不稀罕,给我们好啦!又会赚钱,人又年轻俊朗,斯斯文文的,是百分百的梦中情人!”
詹俊辉的手不安分地暗中摸了曼丽一把,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曼丽娇嗔地“啐”了一口,说:“詹老板,看你的牌,分了心可怪不得别人!”
詹俊辉笑了:“我的心大,分你一半,让你也沾点财运,只要你梦中的人是我,你一定会财源滚滚,信不信?”
曼丽笑颜如花:“真的?那我就试试,不许骗我!”
李健转了一圈回来,迎面看到从楼梯上来的严旭和孟玉楼,其实进来没多久就在一个赌桌边见过,双方装作不认识,再次擦肩而过。
到了快要宵禁的时候,三楼的人还没有出来,詹俊辉起身说:“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下午,濮明德匆匆来找詹俊辉说:“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六点尤来金去参加大律师钱麦克儿子的百日酒宴,在金兆大酒楼。”
詹俊辉看看手表皱皱眉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太紧,虽然刺杀不需要成功,但我们的人必须能全身而退。”
李健说:“我去,万一得手更好,就是不行,我也能全身而退。”
詹俊辉说:“不行,地形和对方情况都不明,仓促行动,风险太大,你出事,全盘计划都毁了。“
濮明德说:”这样,行刺的人我来安排,你们等消息。“
詹俊辉说:”好吧。“
濮明德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就有报童大声叫卖:”看报,沪西警察局局长昨日遇刺,刺客被乱枪打死,局长安然无恙。”
濮明德拿着报纸进来找詹俊辉,詹俊辉面露歉意地说:“濮科长,真是抱歉,让你们的人牺牲了。”
濮明德说:“不瞒你,其实所谓刺客就是个学生,连打枪都是现学现卖。这是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只能尽量保全咱们的人,做更重要的工作。”
詹俊辉不解:“一个学生?才学会用枪,就敢干这样的事?”
濮明德说:“这样的青年学生多了,他们一心抗日,热血方刚不畏生死,我们发展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并不是正式的军统成员,只是接受我们领导的外围组织,做些情报收集、宣传、破坏、甚至暗杀的事。就算他们被抓被杀,对组织并不能构成威胁。唉,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为了党国不得不付出些代价啊!”
虽然濮明德的声音有意放低,可旁边屋子里的李健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心一沉,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个浑身都是弹孔的青年,身下鲜红的血不断扩散,躺在冰冷的街道上,到死的那一刻还在遗憾没有完成任务。如果他知道其实这就是一个阴谋,给他枪的那个人不过是利用了他的满腔热血,他还能瞑目吗?人命就真的只是可以轻易付出的代价?他是如此!我呢?入了这个行当,是去算计别人?还是被人算计?
李健刚刚自铸的信念之塔顷刻间摇摇欲坠,他坐在椅子上如同雕塑般陷入死寂,以至于濮明德走了,詹俊辉叫他两声都没反应。
詹俊辉没听到李健的回应,走到楼梯边又叫了两声,严旭说李健不在楼下,也没见他出门。詹俊辉走到隔壁李健的屋子,房门是开着的,一进门就看见李健迎面而来:“队长,你叫我?”
詹俊辉觉得李健的神情有些奇怪,问道:“我叫了你好几声,怎么没回音?”
李健掩饰说:“抱歉,我打了个盹。濮副队长走了?”
“刚走。濮副队长说昨天的刺杀实施了,估计近期尤来金应该不太会出门应酬。再一个就是钥匙的事查清了,保管钥匙的人和他家地址,生活习惯都写在这里,还有那人的照片。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告诉我,我通知濮副队长去办。”说着詹俊辉递过来一张纸和一张偷拍的照片。
李健接过来看了看,说:“这些够了,我今天晚上去拿钥匙。最好能当夜复制,当夜还回去就不会被察觉。”
“待会儿让严旭带你去个地方,你拿到钥匙就送去,复制完立刻把原来的送回去。顺便也让他带你去踩踩点,他是上海人,地形熟悉。”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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