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旭和孟太太正等得心焦,看到两人回来也算是松了口气,赶紧忙着给詹俊辉治伤。
詹俊辉却立刻给程站长打了电话,简单用暗语报告了刺杀失败,放下电话说:“为了防备有人被捕变节,我们今晚就转移。阿健,明天你出去打探一下咱们那些人的情况。还有,你马上通知梁栋和华雨,立刻转移。你回来我们就走。”
“好,我这就去。”
李健连夜通知了梁栋“夫妇”,回到住处,严旭和孟玉楼都坐在客厅里等他,孟太太急忙问:“阿健,今天是怎么回事?陈锋他们呢?”
李健问:“队长怎么样?”
严旭说:“小孟学过医,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筋骨,养些日子就好。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中了埋伏,陈锋和明锐中了枪,只有我和队长逃了出来,其他人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估计凶多吉少。”李健低沉地说。
“怎么会中埋伏?消息走漏了?”孟太太问。
“这就是一次诱杀。日本人装扮成乘务员埋伏在周围,车站许进不许出,我们一动手,他们的反应很快,把我们包围在站内,明锐和陈锋中枪,很可能当时就……,濮副队长也生死不明,还有董大发和其他人……凶多吉少。”
孟玉楼用手捂着嘴,眼泪滑落下来,严旭长叹了一口气,沉痛地说:“真没想到,才到上海一个月,我们就失去了这么多兄弟!”
“该死的汉奸,这些民族的败类!比日本人还狠!“孟玉楼哽咽着说。
“明天一早我就出去打听他们的消息。我们什么时候转移?”
“都准备好了。走吧。”
李健背上詹俊辉,严旭带着电台,几个人悄悄出门,此时早已宵禁,严旭带路,四个人到了一个破旧的民宅前,早有人等候着,进屋后,安顿好詹俊辉,大家各自怀着悲痛和不安,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健就要出门。
孟玉楼叫住他说:“阿健,你要换个装束,华界那边肯定到处都是狗,万一有见过你的人给认出来就麻烦了。你等等,我帮你弄一下。”
一番装扮后,李健匆匆出门,来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路边摊,坐下要了些包子和一碗粥,边吃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的议论。
“我也听见了,爆豆子一样,估计几十号人呐!”
“大白天的就敢干,什么人,胆子不小!”
“胆子倒是不小,可是够惨的,都死了!”
“你看见了?”
“没有,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等枪声停了,有人看到日本人把尸体抬到一辆卡车上,可是不少人呐!也有几个被押上囚车的。”
“我听说不少人让车送到医院去了。”
“说是死伤了好多老百姓,日本人把医院也围了,凡是有枪伤的都怀疑是刺客。”
“我听说对面的大楼上还摔下一个人,差点砸着过路的。有看见的说那个人身上有弹孔,你们说子弹能飞到楼上打死人?”
“以后出门都得小心点,现在哪儿都不安全!谁想到火车站会打起来,这就是飞来横祸!老百姓招谁惹谁了,伤了死了还要被当成嫌疑犯!唉,什么世道!”
“是啊,你说为什么会在火车站打起来?听说刚好有一列火车进站,出站的人老多咧!子弹乱飞,得有多惨啊!”
“这还用说,一定是那边人干的。”有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那是要杀什么人吧?”又是一个被压得极低的声音说。
“肯定是要刺杀日本人,要不就是大汉奸!”还是极低的声音在揣测。
“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刺杀一个人?会是什么大人物?”
“听说是日本人的大官!”
“杀死了没有?”
“说什么的都有,谁知道真假。”
……
李健磨磨蹭蹭地吃完了东西,听了不少大家的窃窃私语,然后在报童那儿买了份报纸,上面显著位置报道了昨日火车站的枪战,但并没有具体伤亡情况的报道,还不如听到的那些街头巷议更详尽。
李健打算到火车站对面的大楼,也就是董大发所在的狙击点探听消息,迎面看到三个人走过来,李健立刻感觉不对。中间的那个人似乎很紧张,凡是路人都要去看两眼,似乎是在找人。而旁边的两个人一派冷冰冰却高高在上的态势,不像是朋友关系。当三人越来越近,李健猛地想起来,中间那个人就是火车站里的乘务人员,见过自己和詹俊辉,一切都明白了。
李健庆幸孟玉楼的心思缜密,此刻的他带着黑边眼镜,嘴上还贴了胡子,穿着长衫,带着礼帽,围着围巾,哪儿还有昨日自己的影子?于是,他坦然地走过去,当双方几乎擦肩而过,那人的眼神只是一扫而过,停也不停地继续前行。
李健走到那栋大楼前,看到两个擦皮鞋的小伙子在等生意。他随意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小伙子立刻殷勤地招呼:“先生,请坐!您是要普通鞋油,还是黑亮牌的?”
李健说:”普通的就行。你一直在这儿找活吗?听说昨天这儿出了人命,你不怕?”
小伙子头也不抬,手里利索地用布在皮鞋上蹭着,说:“嗨,什么怕不怕的,这是我的地盘,我走了,就白白便宜了别人!死人有什么,这年头我看得多了!”
小伙子看看左右,接着小声说:“上海打仗那会儿,一颗炸弹落在先施百货门前,死了上千人,我也去看了,缺胳膊断腿的,烧得黢黑的,什么没见过,还有肠子肚子挂在电线杆子上的。见了那些,我还怕什么?”
李健故意惊讶:“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有胆!子弹你都不怕?昨天这儿打枪你也敢看?”
小伙子一边抹油打磨,一边说:“子弹谁不怕,我可不想死,也怕疼!”
“听说那天有人从这个楼上掉下来,没吓到你?”
“那天一打枪我就躲到柱子后面了,幸好我躲了,那个人掉下来的位置离这儿不远,就算不怕,溅一身血也晦气。”
“听说那人身上有弹孔,是被飞来的子弹打中的,你就不怕子弹飞过来打到你?“
“鬼知道是谁打的。”小伙子又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看见有几个人从楼里跑出来看那个摔下来的人有没有死,那几个人好像是日本人。”
“你怎么知道?”
“日本人就爱鸡叨米,一看就知道!他们还拿着枪,绝对没错!”小伙子小声而笃定地说。
李健付了钱,从大楼前缓步走过,途中看到一处的地上还有未被洗掉的血迹,那应该是董大发的血,李健暗自感伤,他和董大发没说过几句话,然而却再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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