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送走父亲回到病房,李健正闭目想事,听到她进来,睁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毕竟,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心里的平衡就找不到支点。
片刻之后,花想容恢复常态,没事人似的说:“阿健,你想吃什么?我回去让他们给你做。”
“我不饿。谢谢!小姐,你回去吧,这里有护士照看,你还是陪你父亲的好。”
”挨了一枪的是你!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我爹答应我们的事了,只要等两年,我们就......“
”小姐,我跟你父亲说得明白,小姐的错爱我很感激。但我心里有人了,请小姐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的时间我做主,我的婚姻我也做主!阿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对不起,小姐,我累了。你也该回去了。“
花想容看他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爆发:”阿健,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既然你讨厌我,为什么还拼着性命救我?我喜欢你,也有错吗?”
李健知道争论下去不会有结果,只是冷淡地说:“我说过了,除了我心里的人,我不会娶任何人。小姐,我们不会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小姐需要的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人。”
“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李健不胜烦扰,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冷冷地说:”我累了,小姐也请回吧。“说完要躺下来。
花想容知道自己情绪失控,赶紧帮他躺下来,看他眉头微锁,又去叫护士,李健索性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
花想容看他睡了,发了会儿呆,只好回到家里,心情郁闷到极点,突然很想苏晚风,只有她还能纾解心中的烦闷,可惜偏偏不在眼前。
随后几天,李健日渐康复,可是对花想容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冷,受了冷落和委屈的花想容回家摔东打西的大发脾气,搞得花府人人夹着尾巴有多远躲多远,都怕撞到枪口上。
这一天花想容拿着炖好的鸡汤来医院,走廊里就看到李健在独自散步,赶紧上前说:“阿健,怎么就你一个人?走廊风大,我扶你回去吧。”
李健淡淡地说:“小姐,我一会儿就回去,不用管我。”
花想容一只手抱着汤罐,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搀扶着他,关切地说:“我带来了鸡汤,温度刚好,咱们先回去喝了汤!你要还想出来散步,我陪着你好不好?”
李健竟然用手拨开她,冷冰冰地说:“小姐,请自重。我自己会走。”
花想容愣在当场,羞愧、委屈、愤怒、挫败交织着,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连自己最痛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不料一个失神,那罐子鸡汤掉了下去,一声脆响四分五裂,热乎乎的鸡汤洒了一地,还溅在了花想容的衣裙上、鞋袜上,鸡汤的温度虽不至于烫伤,却也热乎乎、油腻腻的不舒服。李健心中不忍,然而竟然把已到唇边的关心之语生生咽了回去,一脸的冷漠木然。
花想容心中一团怨气变为怒火,气得嘴唇都有些哆嗦,猛然间转身疾步如飞般离去。李健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带着歉意,暗自叹了口气:对不起,长痛不如短痛,你必须远离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才能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花想容一到家就让人买当天的火车票回上海去了,花名驹看在眼里倒颇为满意,对李健更加感到不解:难道他真的对容容没有觊觎之心,可为什么还答应留下来?或者此人心机太深,苦肉计加连环计把我们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有什么能耐!
花想容一走,花名驹立刻通知章耀林,让他物色几个家世好的公子,介绍给花想容。
等李健康复出院,来到花家,花名驹问他说:“阿健,你除了会些拳脚,还有什么本事?”
李健答:“闯江湖的,也就是使枪弄棒,别的不会。”
花名驹暗自冷笑,又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湖人,还曾经占山为王,我就给你个码头,百八十人,看看你的能耐。”
“好。谢老爷。”
“龙师爷,劳烦你老给交代一下。”
龙师爷会意,对李健说:“阿健,跟我来吧。”
李健跟着龙师爷到了码头,码头上忙忙碌碌,停船靠岸的,搬运货物的,行商走贩的,很是热闹。自从詹俊辉告诉他潜伏任务的真实目的,李健就开始收集关于花名驹和花家的情报,花名驹是苏州河运青帮的头子,帮会势力和航运网络的影响以苏州为核心,延展到上海、无锡、常州、南通一带,这一带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近来,花家甚至把持了苏州粮米商会,渔业、蚕丝无不涉猎。要不是日本人的入侵,花家的势头还会更猛。
龙师爷把李健带到码头上的一排屋子前,进入其中一间,里面的人一见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过来招呼伺候。
龙师爷对众人说:“从今天起,老爷让阿健到这儿打理一切,你们要把来往帐目、人事关联都交代清楚。规矩不能乱,你们都是老人,更要有分寸。”那些人唯唯诺诺。
龙师爷又对李健说:“阿健,这个曲湾码头虽然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先从小做起,把里面的道行摸清了,不愁没发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
“我知道。谢龙师爷提点。”李健态度恭敬,话却不多,龙师爷笑笑,在众人的恭送下走了。
其实李健的事早就在各码头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这位爷的身份难拿,既是小姐的心上人,也是老爷的眼中钉,谁知道以后是上天的凤凰,还是落架的公鸡,大家谁也拿不准主意,只好若即若离地伺候着。
上半天,李健跟着帐房看看账本,那些数字不是他的长项,但了解一下也颇为吃惊,出入数目之大超出想象,不仅有明面上的正当航运、买卖生意,还有走私的私盐、药品、鸦片,乃至娼妓生意。
下午,李健在码头上各处看看,身边跟着自己的副手,码头的工头,叫班泊,人高马大,面相凶悍,普通人一看就难免心生畏惧。
班泊第一眼见到李健就觉得此人不过是个小白脸,凭着油嘴滑舌骗女孩子的上海瘪三,心里就看不起,跟着他到码头,对李健的询问并不上心。
“码头上有多少弟兄?”
“六十多,脚力就多了去了。”
“找个时候我见见,大伙认识一下。”
“现在都忙着,不急,反正以后也能见着。”
“脚力都是些什么人?”
“苦力,扛包的。”
“龙师爷说的规矩,都是什么?”
“帮有帮规,行有行规。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慢慢就知道了。”
李健知道这个人是欺生,也不生气,站在码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身后的班泊却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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