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班泊想着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时髦年轻人翩翩然冲他们走过来,班泊赶紧堆着笑脸迎上去:“大少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健闻声看去,来人真可谓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只不过眼神轻浮,眉眼竟有几分和花想容相似,当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此人必定是花想容同父异母的兄弟。
年轻人没理睬班泊的殷勤,径直过来笑着说:“你就是李健?果然一表人才,我妹妹的眼光不错。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机会见面,自我介绍,花育树,是想容的大哥。”
李健微笑着说:“大少爷好。”
年轻人赶紧说:“千万别这么称呼。你是我妹妹的心上人,就是我未来的妹夫,咱们一家人,就叫我大哥。”
李健淡淡地说:“我只是跟着老爷做事,小姐是小姐,少爷也是少爷,李健虽初来乍到,却不能没规矩。”
花育树笑笑,亲热地说:“行,既然你这么说,等你们成了好事再改口。那我就叫你阿健。那天我爹打伤了你,我们也都很担心。现在好了,爹让你独当一面,我特来贺喜,初次见面,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李健知道他们兄妹向来不睦,现在这么殷勤,怕是别有用心,但面子不能不给,随即说:“恭敬不如从命,谢大少爷盛情。”
“你看你,太客气!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们好好乐乐!”花育树亲热地拍拍李健的肩膀,带着他上车而去。
两人来到一个两层楼的饭馆,名曰玉壶春,进了包间,花育树吩咐:“把你们最好的玉壶春拿来,上最好的菜。”
然后对李健说:“这家的玉壶春远近闻名,不尝不知道,一尝忘不掉!那滋味真是欲仙欲死!还有他家独门秘技的糟鸭掌、油焖笋、云海飞月、八宝鸭,绝品!茶,尤其是他家自制的普洱,年头够足,其味醇厚。还有一样更妙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健平生遇到各色人物,这样的人物也算是绝品,第一次见面,且关系微妙,却亲热得就好像是多年的好友,没有一丝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如醴,李健倒要看看会有哪些妙处等着自己。
很快,满满的一桌菜摆了上来,几乎都是李健生平所未见,虽说也在东北过了一段奢侈的日子,熊掌山珍没少吃,可是东北的菜如东北的人,粗旷豪放,不拘小节。而苏州的菜如苏州的景致,精美绝伦,光是看,就让他神昏目眩。
花育树很殷勤地给李健斟上酒,酒一入杯,芳香满屋,如春花盛开,怪不得此酒名曰玉壶春,果然满壶春色藏不住,未饮先醉沐香风。
李健不由得赞道:“好香的酒。”
花育树没喝酒,已似面如桃花,得意地说:“不是我吹的,这苏州的馆子都巴不得我来,只要我说个好,就是最好的招牌,保证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我一来,厨子都要使出浑身解数,老板当跑堂的伺候左右,就为了我的一个字,好!一字千金!你跟我下馆子,吃到的必是人间绝品!来,我先敬妹夫一杯,咱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李健笑笑,举杯说:”大少爷,请!先干为敬!“一饮而尽,果然甘醇清冽,入喉不辣,回味香醇,米之精华,经久酝化,奇妙无穷,尽在于此。
“的确是好酒!”喝惯了北方烈酒的李健,不得不赞叹南方人的匠心独运,温婉精致。
花育树再次给李健斟上酒:“听说你是东北人,北方的烈酒我是喝不惯。不过,东北人豪爽,酒量惊人,我最佩服,今天你可要喝痛快了!来,尝尝糟鸭掌,吃遍苏州、上海,再找不出比这家还好的。”动手给李健夹了一个。
李健忙说:“大少爷,谢谢,我自己来。”
“尝尝,味道如何?”花育树催促着,倒像这是他做的,急于得到评价。
李健吃了一口,点头说:“很好吃。”
花育树对这个简单的评语有些失望,一边接着布菜,一边说:“妹夫,我这个妹妹吧,要说不像是苏州长大的,倒像是你们东北人,实在是泼辣的很。我是她大哥,咱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要说我妹子的长相,那是没得说,百里挑一,万里挑一都不假。就是脾气太火爆,也是我爹给惯的,自小没娘管教,霸道不讲理。我看你性子好,我们俩投缘,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尽管来找我。”
李健见他很露骨地拉拢自己,不动声色地说:“大少爷,还是叫我阿健吧。老爷还没认可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大少爷因为我找上麻烦。”
花育树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悦,却还是亲热地说:“老爷子这么对你,我也替你委屈。明明是我妹妹把你给拖进来,他摆明着是护短。不过,你也别灰心丧气,我做大哥的给你撑腰。今后遇到难事就找我,别客气,我当你是一家人。”
李健不置可否:“谢谢大少爷的关心。我也没什么想头,好好做事就是了。”
花育树殷勤劝酒、布菜,几乎每个菜都能说出来历、做法、好在何处,李健不觉吃惊,看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天赋,这个花育树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美食家,他对这些菜品的热诚绝对是倾注了生命一般。
酒到中旬,有人轻轻敲门,门开了,进来一个抱着琵琶的清丽女子,微微蹲身施礼,语声婉转:“花少爷,妙音冒昧打扰了!我刚刚做了首新曲子,不知道能不能让花少爷赏个品评?”
花育树微微一笑,欣然说:“好!既然是新曲子,就听一听,若是品评不如意,可不许泪湿罗衫。”
“便是落泪,也不敢污了少爷的眼,回去偷偷哭便是了。还望少爷给妙音留个情面。”
花育树对李健说:“这些女子总是追着我让我给品评,只要我给个好评,她们的生意就好做。没办法,总要怜香惜玉,她们也不容易。你不介意吧?”
李健淡然说:“怎么会?客随主便。”原来这位少爷不光是美食家,他的一字千金还真是抢手啊。
妙音款款落座,怀抱琵琶,玉指纤纤,一拨一弹,悠婉清柔的琴音从指尖弦上流淌而出,伴随朱唇轻启,那一首《虞美人》飘入耳际“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一阕词,反复吟唱,清音杳杳,胭脂泪,相留醉,人生长恨水长东,荡气回肠的曲调和歌词让李建心有戚戚,不由得一股难名的思念和愁绪袭上心头,依稀恍惚中看到了苏珊娜,雪中的初吻,共处一室的甜蜜,树林漫步的浪漫,渐渐远去的呼唤,我们还能重逢吗?会不会此生只能“人生长恨水长东”……
花育树偷眼看李健的神色,不断劝酒,李健不知不觉便有了借酒消愁的心思,酒入愁肠,星眼朦胧,朦胧中,一双玉手端起酒杯递到唇边,抬眼望去,妙音竟坐在身边,温香软语,眉目含情。
李健心生警觉,暗自冷笑:原来妙处在这里,想借刀杀人,也太急了点!
李健接过递到唇边的酒杯放在桌上,对花育树说:“大少爷,时候不早了,码头上还要照看。李健谢过大少爷的盛情,先走一步。”说完起身离去。
花育树看着已经醉了的李健就要被美色引诱,心中窃喜,岂知他竟然又瞬间清醒,扬长而去,恨恨地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走着瞧!”
李健的酒量,那几杯玉壶春岂能醉,只不过是听了那首虞美人,心有所感,黯然神伤,一时想借着酒,麻醉一下神经而已。他独自走在苏州悠长的青石路上,看着陌生的路,陌生的房屋,陌生的人,想着自己爱的人不能相聚,不爱的人步步紧逼,初次见面的人心怀歹意,这样的人生实在是令人唏嘘。苏州的确是美,可心里最念着的还是东北,还有更遥远的那个小木屋,他的苏珊娜。念及斯人,暗自慨叹: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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