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警察局炸了窝,重要人犯竟然在警察局被当众刺杀,甚至惊动了许世卿亲自来看现场。现场很简单,犯人的尸体已经处理,警察局门前只留下血迹。至于当晚发生的情况已经录了口供,口供内容也很简单,除了一个快得鬼魅一般的警察鬼影,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甚至没有人看到那人的样貌。
许世卿面无表情,缓缓走到围墙下,凶手逃走的路径就是这里,那是两米多高的围墙,据说那人很利索地翻过围墙!许世卿爬到梯子上看,围墙上没有清晰的脚印,只有一处模糊的手印,据目击者描述,看到那人用手攀住墙头,然后翻越过墙头。他仔细看了看,墙头砖面本来就有破损,掌印不完整也不清晰,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会不会和上次医院劫走犯人是同一人?上次那人背着个人还能越过高墙和电网,而这个人虽然也身手敏捷但似乎还差了些,而且枪法也未必好,虽然犯人死了,可身上中了三弹,只有一枪击中要害,还打空了一枪。
虽然线索不多,但动机很明显,杀人灭口!既然犯人已经招认是中统的,杀她的人必然是中统特工。许世卿深知军统、中统的行事风格,对下属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就算他们不知道犯人招供的事,也一样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样看来,这次的人和上次医院劫持犯人的人应该不是同一人,因为医院被劫的犯人是共产党。救共产党的人绝不可能是中统特工,只能是共产党的人,而且还是个会飞檐走壁的高手。
这段时间他让人明察暗访了苏州附近的三教九流人物,锁定了几个目标却又一一排除,还有一个却迟迟未动,那个人就是李健,只因淮西帮的人到处吹嘘他的功夫有多好,不久前因在街头遇刺,又露出了他的好枪法!这不能不让他生疑。然而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不仅有花家罩着,连羽田川都对他格外关照,在商会和清乡会举足轻重,更重要的是,他还和许志明把走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样的人没有十足把握和十分必要,不能动,也不想动。
因为自从那次在上海被76号和日本人合伙算计,许世卿不再是从前的许世卿!他想明白了,一切都是虚无,只有钱才是唯一值得信奉的东西!
许世卿真的厌倦透了!曾经的他也有理想抱负,在军统想干出一番事业,却遭到排挤,一怒之下投靠日本人,不仅为了报复军统,也希望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可是,中国人骂他是狗,日本人也当他是狗,他从一个怀才不遇的人,变成了一条受人唾弃的狗。整日背着汉奸的骂名惶恐不安,睡觉都没有固定场所,甚至连床都不敢睡,要么是壁橱,要么是床下,甚至是厕所。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现在的他,连当人的欲望都是奢望,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活下去。他不认为能长久跟着日本人,日本人自己也长久不了,日本人走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想活,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到欧洲、美国,当个有钱人,好好享受自己的余生。所以,他现在唯一的欲望就是钱!他自己当然不方便出面弄钱,所以让侄子许志明出面,现在,许志明和李健联手走私,生意正在稳步上升,钱财开始源源不断落入囊中。李健是他的财神,他的聚宝盆!他早就打定主意,只要李健不危及自己,他是军统也好,中统也罢,共产党也无所谓,只要给他生财,就相安无事。管他什么中华民国、日本帝国,我许世卿统统不伺候了!
许世卿神情郑重地沿着围墙慢慢走,别人还以为他是在仔细勘测现场,在认真推理探究!唯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切想当然是多么愚蠢可笑!
许世卿终于来到局长办公室,杨局长满面堆笑地沏茶倒水:“辛苦啦,许处长!有您亲临指教,我们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啦!”
“杨局长,重要人犯在警察局里当众被杀,这可是头一遭。凶手还穿着警察制服,日本人那里不好过关啊!”许世卿打着官腔。
杨局长的汗立刻冒出来,拿出手帕擦拭着,赶紧说:“许处长,我真的是很惶恐!人犯被杀,是我们失职!不过我们已经加强警卫了!人犯刚刚招供,我们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就上报给您和日本宪兵队。我还特意加了三倍的岗,谁知道竟然在我们交接犯人的时候下手!我们是尽力了呀!”
“我理解,我是吃这口饭的,知道你们警察的实力没办法跟中统特工比。不过,日本人可不听解释!吃一堑长一智,赶紧申请加固围墙,增加警力,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许世卿卖了个人情。
杨局长感激地说:“许处长,您真是体贴下属!有您的理解和训导,我保证,今后一定不发生类似的事情!日本人那里,还希望您能给说说,您的面子大,我们可就指着您了!”
“我尽力,但不能保证什么。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让日本人不吭声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份口供还在,里面也有些有价值的情报,倒能用来给你们当护身符!”
许世卿一句话提醒了杨局长,赶紧说:“感谢许处长的提醒!您可是一眼就看到点子上!我把口供呈上去!哎呀!许处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明日我请您到醉兴楼,咱们好好叙叙!”
“不必了。心意领了!对了,我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能人,竟然不用刑,就让那个中统女特工招了供,可否给引荐一下,这样的人才,少见啊!”许世卿很感兴趣地说。
“这个人是从上海巡捕房要来的,以前跟着铁副局长干。据说是留洋回来,还是专门学干警察的!他叫李凌峰,您稍等,我给您叫去。”杨局长喊来手下去叫李凌峰。
不多时,门外一声响亮的声音:“报告!”
“进来!”
门开了,李凌峰走进来,一个立正敬礼:“局长,您叫我。”
“小李啊,这位是情报处的许处长。”
“见过许处长。”李凌峰立正敬礼,其实刚才隔着窗户已经见过此人,也听闻过他的身份和经历,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暗自加了小心。
“李队长,看着就很干练。请坐。”许世卿赞许着。
李凌峰正襟危坐,态度恭敬。
“听说你没有用刑就让犯人招了供,要知道对方可是特工,受过严格训练,轻易不会招供,就算是受了酷刑,也未必能敲开嘴巴,你是怎么做到的?”许世卿的确好奇。
“我在学校学过刑讯技巧,其实说白了,就是犯罪心理学,打心理战。我没用刑,可是用了疲劳战术,再加上心理战,犯人受了伤,身心疲惫,要不然不会这么顺利。”
“你留洋是专门学干警察的?你的志向就是当警察?”
“是,我从小就想当警察,维护公平与正义。这是我的梦想。”
“国家动荡,连生命都难保,何谈公平与正义!恐怕回国以后,让你失望了吧?”
“有失望,但也有希望。何况这些事总要有人做,没有路,就要有人趟路,我愿做那个开路人。”
“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代代自有新人出!李队长能这么想,国之大幸!”
“许处长过奖了!”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犯人是刺杀李健李先生时被抓的。据李先生说,要杀他的主谋是花育树,他们之间有私仇。一开始我以为被捕的犯人可能就是花育树雇来的杀手,没想到她供认自己是中统的人,杀李健是奉命锄奸。兹事体大,我就赶紧上报局长。人犯在交接时竟然被杀。我以为,一定是被中统灭口。”
“逻辑上讲得通。可是这个时机也把握得太好了!你不觉得有些完美得过头了吗?”
李凌峰早就有过预案,故意惶恐地说:“人死在警察局里,的确是卑职失职!我已经查出丢失了一套警服,我想那个凶手偷了警服可能想伺机潜入劫狱,但一时难以下手。刚巧碰到我们交接人犯,就只能杀人灭口。”
许世卿不置可否,慢悠悠喝了口茶,对杨局长说:“杨局长,这件事你就写个详细报告,再加上那份口供,呈报给宪兵司令部吧。我公务在身,就告辞了!”
震惊一时的警察局刺杀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久之后李健就找了一处荒郊野外和李凌峰夜夜密会,悉心传授武学,两人亦师亦友、臭味相投,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杀手和警察应该有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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