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健接到许志明的电话到玉壶春见面。两人先谈了生意,然后照例一痛吃喝调侃。李健发现许志明的胃口越来越大,这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以他的能力恐怕做不到如此规模,背后肯定有许世卿的份!看来许世卿也不是没有弱点,钱财就是他的软肋,李健暗自开始盘算着。
两人尽欢,一起下楼,许志明喝得摇摇晃晃,扶着楼梯往下走,李健跟在后面,刚好有一对男女要上楼,看一个醉汉晃悠悠地走下来,就站在楼梯下等候。
李健注意到那个男的个子很高,在南方这样的高个子不多见,于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同时点头微笑,表示对对方礼让的感谢。但同时发现,两人的神色都不自然,尤其是那个女的,几乎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极为惊讶,似乎还带着一丝激动。李健没有多想,苏州城里有不少人认识自己,可自己不认识他们,认出自己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很平常。
等他们走出玉壶春的大门,似乎是呆若木鸡的女人竟然想追出去却被高个子男人拽住了:“不是时机,上去说!”
两人上楼找了个雅间坐下来,叫了菜,等菜的功夫,女人几乎是用颤音对男人小声说:“昊然,总督办,是总督办!不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他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也很激动,但依旧有些疑虑:“我看着也像。可是他看到我们,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是陌生人?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不是师长的风格!会不会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会!肯定是他!他的眼神,那种眼神,我忘不了!一定是他!昊然,为什么拦我?追上他一问不都清楚了!”
“雨新,你冷静点!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万一有任何差错都会耽误大事!如果他真是师长,装作不认识我们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们贸然行动可能会带给他危险!”
“我知道。可是昊然,我怕我们会错过他!多少年了,总督办了无音信!多少人都在找他!新疆的那段日子还常常在我梦里!他活着,太好了!“女人潸然泪下。
男人的眼眶也汪洋着泪水,转头看向窗外,哽咽着说:“是,他活着,他活着!只要活着,我们就有重逢的一天!只要他活着,我们一定能找到他!”
李健送走了许志明,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两个人老是在眼前挥之不去,直到自己到清乡会被一大堆事务缠身才暂时忘却。晚上他去找李凌峰练功,李凌峰告诉他查到的消息。
“那天晚上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死的人一个叫肖海青,另一个叫彭亮。活捉的是个女的,但受了重伤,76号照样刑讯,今天也死了。好像什么也没交代。这几个都是共产党,据说是被叛徒出卖,但叛徒是谁就不知道了。”
李健沉吟不语。
李凌峰又说:“大哥,你可小心。76号的人都跟疯狗一样,手段比日本人都狠!我就不明白,给人当狗还那么投入,真把日本人当亲爹亲娘了?欠揍的货!”
“你也小心,在狗窝里混,小心被疯狗咬!”
“大哥,不是我吓唬你。你的尾巴太明显了!你好功夫、好枪法的名声满天飞。76号初来乍到,也碍于你的身份不敢把你怎么着,可时间长了,你要是频频作案,可就悬了!我能一眼看穿,那帮王八蛋天天算计人的主儿,一定会盯上你!”
李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觉得许世卿这个人怎么样?”
“一面之缘,不好说。但直觉上这个人经验丰富,深藏不露,不好对付。听说他也是从军统反水的,还跑到上海把军统给祸害了。”李凌峰突然意识到什么,停顿一下说:“大哥,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许世卿没怀疑你?”
李健微微一笑:“你的脑子,真是一点就透!我也是刚刚想到的。其实我到苏州的任务之一就是杀了他,但上面严令我不能暴露身份,而这个人又是极其小心、行踪诡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你来了苏州才多久就把我识破了,为什么他看不出来?还是有什么原因,他看穿了但不动手?”
李凌峰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就算没有认定你,但一定会怀疑你!可我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不动你?要说你的身份是不错的保护,可和你犯的案子相比,显然揭穿你更重要。从动机来看,不揭穿你,一定会有更大更诱惑的好处,让他舍不得动你!”
“舍不得动我?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还是为了钱?我和他侄子合伙走私,生意越做越大。我猜着就是许世卿在后面操控着许志明。难道他这么在乎钱?甚至怀疑我是抗日分子也能睁眼闭眼?”
“没什么不可能。这些人当汉奸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既然担了汉奸的骂名,一定要得到等值的卖身钱。许世卿……或许觉得当汉奸也没前途,退而求其次,求财,挣够了钱,找个世外桃源享受生活,也算是求个善终。而那个李氏夋,只想站得更高,才不想以后是不是跌得更重!”
李健沉吟片刻,说:“不管什么原因,既然他不动我,我也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既然76号把手伸到了苏州,许世卿一定很难受,最好让他们龙虎相争,我们才能夹缝求存。”
“大哥,你还没想起从前吗?”李凌峰问。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李健觉得突兀。
“你从上海过来的,或许从前和许世卿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你们以前见过面没有。”
“我问过我的同僚,他说我们没见过面,但交过手。他曾两次诱捕,导致我们几乎全军覆没!这个人工于心计,很厉害!也许……我现在已经攥在他的手心里,动不动我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大哥,我看还是杀了他最保险,这样下去,你太危险了!”李凌峰越想越担心。
“能杀早就杀了。毕竟,我现在还不能冒险,牵连太多的性命。既然他不动我,那就赌一把,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李健话虽说得轻松,可内心压力很大,危险在迫近,怎么能保住转运站,还有花家、淮西帮上上下下那么多人……
几日后,朱江来找李健。
“副帮主,我收到字条,你看。”
李健展开看,上面写着“墓地选好,请兄来办理交付,邙山山腰,明日午后见面。”
李健问:“你们的交易有什么凭证?”
“买卖的凭证是他们和卖主之间的,我这里就是一张库存单,凭单提货。”
“万一他们的单据已经落在76号手里,那就是个圈套。”
“要是已经拿到单据,为什么不直接抓我?”
“当然是为了货,也为了抓住你通共的实据。”
“那怎么办?如果是圈套,我的命不要紧,还会牵连淮西帮。如果不去,万一是真的买主,以为咱们赖帐,信誉先不提,要是急了眼来狠的,人家好歹也是政府承认的正规军,得罪不起啊!”
李健沉思片刻说:“这样,照规矩,单据上写的货品名称是暗语,我们备上两批货,你去看看,先答应下来,但时间地点要我们定,留下联络方式,等我们的通知。我暗中跟着他们,看看到底是哪路人,如果有诈,就按照字面内容交假的。”
“好,这样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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