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一觉的李健一睁眼就看到花想容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瞌睡。大概是休息充分,李健的内心恢复平静,他端详着花想容静谧的睡态,原本的纠结竟然放开了:凡事随缘,也不必想得那么长远,自己现在是狗揽八泡屎,天天提着脑袋做事,不论是真正的敌人,还是身边的战友,某一天都可能把枪口对准自己,包括脑子里的那个东西,随时都会要命,何必纠结前尘往事,何必前瞻后顾,万事随缘,过一天算一天吧!眼前还有麻烦事一大堆,76号、征粮,30船私货,哪个都是险关,大意不得……李健呆呆地看着床帐,暗自梳理着这一团乱麻,没注意到身边的花想容也醒了,也在怔怔地看着他。
李健的脑子里都是那几件要命的急事,想着想着突然开了窍,粮食、李氏夋、许世卿,倒不如让大家见见面,把藏着掖着的东西掀开,看看苏州地面上是地头蛇厉害,还是强龙厉害!李健越想越觉得可行,腾地坐起来,吓了花想容一跳,忙问:“阿健,怎么了?”
李健才意识到惊动了花想容,赶紧掩饰:“没什么,我想起来走走。”
“你头不疼了?”
“本来就不疼,谁说我头疼?”李健边下床边说。
“那刚才叫不醒你?医生来检查过,不是枪伤的问题。我以为你犯了头疼吃了药才叫不醒……”
“是吗?大概我睡得太死。对了,许志明走了?”李健转移话题。
“你和许志明怎么走得那么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来得及跟你说,也是你走了以后的事。他和我联手走私,我只管运输,其他的都是许志明联系,我们三七分账。”
李健披上外衣就往外走,花想容赶紧叫住他:“外面刚下了雨,你等等。”说着从衣橱里把那件从美国带回来的风衣拿出来让他穿。
“就在院子里走走,不用穿这个吧?”
“衣服买了就是穿的,我喜欢你穿风衣的样子!”花想容不由分说,撑开衣服帮他穿上。
李健只好服从,两人走出屋子,果然院子里湿漉漉的,秋风乍起,真是有些凉意。
“阿健,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如果说讨好日本人是为了接替我在清乡会的位置,那你和许志明这么热乎是为什么?别跟我说你爱钱,或者和他意气相投!就算我在花家被你架空了,我还不是一个随便让人糊弄的废物!”
李健听出她话里的怨气,放低姿态说:“容容,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我们之间不会因为争权夺利闹别扭。你说的对,我跟他做生意不是为了钱和情义,是为了许世卿。接近许世卿的唯一途径就是许志明,而且我断定,走私生意的背后就是许世卿在操纵。现在76号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对许世卿也一样,如果他们能两虎相争,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76号的分店竟然还开到苏州来了!李氏夋的胃口也太大了!看来这半年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你说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一问,我还真想不起来什么事了。其实大事你都知道了。这半年,我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商会和清乡会这边,多了两个朋友,一个是许志明,一个是李凌峰。许志明是利益上的交往,李凌峰是情义上的朋友。不过我们在明面上都只是泛泛之交。你回来了,我也喘口气,帮务我就不管了,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想必你也不会当真,委屈你忍忍吧,行吗?”
“你让我怎么回答你?你有没有想到我的感受!我欠你的越来越多,多得我已经承受不了!欠债的滋味不好受!我觉得我做人真是失败!我也想不明白,阿健你到底图什么?不图钱、不为权,连我的人你也不稀罕,你豁着命干到底是为什么?”
李健沉吟片刻说:“我只想对得起我的良心!你的一片痴心对我来说也是债,我欠你的一样让我也难以承受,只能尽我所能补偿你!”
花想容站住了,侧过身面对面动情地说:“阿健,我真的让你难以接受吗?为什么你宁肯愧疚,也不愿意接受我?你告诉我,我到底哪儿不好?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做人,我是真心的,我花想容说到做到!”
李健直视她的眼睛,诚恳地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的人,也许明天后天我就突然消失。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并且我的心曾经给过一个人,对不起容容,我只有一颗心。”
花想容的眼神充满慌张,紧张地问:“你……想起来了?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叫苏珊的,她是你什么人?”
“她叫苏珊娜,是我唯一能记着的名字,虽然别的没想起来,可我知道那种感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容容,我不能骗你!我不能和你做着夫妻,心里却还装着另一个人,这对你不公平!”
“名字?你只记得一个名字?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你喜欢的女人?也许是亲人,是恩人?阿健,因为一个名字,你就拒绝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对我公平吗?”
李健避开花想容的眼神,看向别处说:“容容,别争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对不起,现在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补偿你,别的实在做不到。”
花想容想起苏晚风劝她的,就算是他有喜欢的人,可我却活生生每天陪在他身边,终有一天水滴石穿、苦尽甘来!只要他在身边,我就有希望有机会战胜他头脑里的一个名字!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让开路,挽着他继续散步,徐徐说:“我不奢求太多,阿健,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我用一生来等,就算等不到,也无怨无悔!”
这一句给李健巨大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没说什么,两人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缓缓而行,旁人看着他们,都会觉得像是一对情侣或者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而真正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晚上等夜深人静,李健找到朱江。
“副帮主,怎么?有急事?”
“对,许志明有30船粮食,码头最近怎么样?”
“30船粮食,这可是大动静啊!不能一次走,至少分3次,安全。”
“风声紧吗?”
“最近日本人的注意力都在征粮和抓刺客身上,码头还算好。”
“76号在追查天狼会,他们的鼻子很灵,有可能会暗中查我们淮西帮,你们注意一下码头,发现有可疑的人不要惊动,赶紧告诉我。虽说这次淮西帮没直接参与天狼会的行动,可咱们有鬼,见不得光!你让人格外注意,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周围晃悠,记下他们,别打草惊蛇。码头上不要用新人,尤其是私活都要用最可靠的老人,但凡有一点异样立刻停止出入货物,启动我们的应急措施,先斩后奏。”
“行!我会盯紧些。副帮主,听说帮主回来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也不敢到府上打扰,替我向帮主问好。”
“她回来你就不敢来找我!她是帮主不是老虎!我出来不方便,你必须每天来看我才好互通消息!”
“你在家养伤,我怕帮主还记着上次的事,我不敢去!”
“看来你们还是怕帮主,我这个副帮主真是形同虚设啊!”
“说实话,帮里的人都怕帮主,她说一不二,敢说敢做!副帮主你虽然耳根子软好说话,可重情义有担当,我们都心服口服!你们俩是刚柔并济,配合起来还真是天衣无缝!现在帮主也回来了,恕我多句嘴,你们的好事就别再拖了,我们大家都等着喝喜酒呢!”
李健顾左右而言他:“明天你中午过来。我回去了。”说完从窗户跳出去,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朱江喃喃地嘟囔:“什么意思?天天腻在一起又不成亲!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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