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低头到这种地步,我也没有必要打肿脸冲胖子,于是想从后门上车,他却摆摆手示意我坐到副驾驶座上,我这时才发现他们三个人全坐在后面,好像特意地空出了前面的位置。本来歪头睡着的人全都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一来一往的我们,好似在看一场折子戏的北京爷们。
“你们故意装睡的吧!”
“嘿嘿!”唐林挠挠头,“谁让你的个性那么别扭呢,我们只是想要教训你一下。”
“要比嚣张乖戾,我还比不上旁边这位的万分之一吧。”如果不是看在他有钱的份上,我敢保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接受不了阿涛的乖张个性,“还不是看在他钱的份上?”
“又来?还想下车吗?”阿涛甩手敲了我一记脑袋,我估计他不是因为驾着车的缘故,会忍不住狠狠地揍我一顿。
“下车就下车,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在嘴硬,后面几个和事佬立刻开始帮腔,毋庸置疑,吃白食的家伙们很忠诚地站在饲主的身后,我在众口铄金之下不得不闭上自认为巧舌如簧的嘴。
“荷花,明天还得上课呢,你别扭个什么劲啊,再说了,人家阿涛也是好心好意,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你干嘛放在心里那么久。”肉球双颊鼓鼓的,好像在啃什么东西,后座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袋零食,引诱的我直往肚里吞口水,走了半个多小时,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
“就是啊,我们都是兄弟,谁花钱,谁没花钱,大家心里都记着,并不是说为了这几一个钱在一块,以后有用的着我唐林的地方,就是一句话的问题。”唐林什么时候成他们兄弟了,我斜眼瞪了他一眼,发觉他坦然地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愧疚于那一声兄弟的称呼。
心里异常的烦躁,加上饥肠辘辘的肚子,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装睡,加之,只要我一开口,一定会迎来众口一致地多面夹击。
被人噎至无话到这个地步,真不像平时的我。
回到学校,已经午夜十二点,下了车,抬头看到了紧闭的大门,我跟唐林都可以翻墙进校,但是郭凌——我俩盯着她煞白的脸色,就知道翻墙对她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艰巨任务。
“反正也回不去,不如在外面再住一夜吧。”阿涛的左手耷拉在车门上,脸上带了几分稚嫩的孩子气似的表情。
“阿涛说的对,反正我们那有空地方,三室一厅,到时候让郭凌睡阿涛的房间,剩下的四个人,怎么的都好对付。”
“你们那?”沉默了几个小时,终于有了说话的兴致,“你们住在外面?”
“是啊,合租的,还有一个空房间。”肉球做出邀请的姿势,甜腻腻地说,“荷花,不如你来住吧,我们不用你分摊房租。”
我一听他们的住处在交大附近,立刻拒绝了他们的无聊提议,每天要换两次公交车到自己学校,还要走十几分钟的路程,每个月就多出一笔不必要的额外费用。
更何况,西安的公交车能把人挤成罐装沙丁鱼。
我既没财力也没精力去应承不必要的麻烦。
“肉球,没事问他干嘛!”阿涛的口气很不屑,我知道他一定又在嫌弃我穷酸算计的德行。
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跟着唐林上了车,午夜十二点,我和他都不想被学校保安抓住后扔出宿舍,顺带地留下一些不良记录。
阿涛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脸上明显有一丝疲惫,肉球捅捅他的肩膀,小声说:“让我来开吧,现在车少,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阿涛点点头,下车和肉球换了一个位置。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亦是一副昏昏沉沉的状态,只是间或地觉察到肉球坐上驾驶座,用他不熟练的车技开的小心翼翼。
路上看不到几个人,平时拥挤不堪的北门处也处于空旷的状态,我第一次看到悬浮于虚幻之中的环城公园,在古老城墙的映衬下,在夜光迷离的路灯下,像一个偶然发现的不存于世间的蓬莱仙境。
这一刻的震撼,提起了我萎靡的精神。
我回转头,想跟后面的几个人分享自己的心情,却恰好看见偎在阿涛怀里的郭凌——原来,他们两个是这种关系!我的心里浮过像针扎一样的刺痛感,上面隐隐的还带了某些苦涩和酸楚,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为了彻底失去郭凌而伤心,还是为了另外一个表面讨厌,心里却产生莫名情感的男人而绝望。
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一条交叉线,即使有,那也只能称之为兄弟的情谊。
原来挨近了,才会感觉到玫瑰枝干上的刺,也可以在皮肤上面留下斑驳的血痕。
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跑车声,两辆疾驰的跑车相继从城门右边冲出来,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怔怔地望着肉球紧张打方向盘的双手,只感觉车子往右冲了出去,飞速地冲向前面的一辆车。
一瞬间,在我脑海中浮出几十副的画面,好似正在飞速奔跑的走马灯。
我想,如果我能活着,我一定会好好享受我剩下的人生。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像个绷带人一样躺在床上,周围空无一人,墙壁上写着‘某某军区医院’的大字,我晃晃脑袋,然后又抬手将石膏送到眼前,才确定了自己还没死的事实。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是阿涛,一瘸一拐的,但精神却比我好很多。
“死人,总算醒了。”他跳上床,翻身朝向我这边,眼睛张的大大的,我似乎还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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