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是在图书馆接到阿越电话的,电话里的哭声说:中午楚煜咳嗽带血丝,晚上直接流鼻血了。
这个时候非外伤造成的流鼻血,谁都知道可能意味着什么。
明明只差最后一个月就半年了,马上就会过了医学界定的安全期。
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流鼻血?
楚兮握着手机,站在温暖的、偶尔响起一两声书页翻动的窸窣声的图书馆里,突然觉得周围陷入了死寂,她站在一片空茫里,四面八方寒风侵袭。
手术过后,暑假结束,楚兮重返学校前,把林医生叮嘱的事情,跟阿越和老韩反复强调过好几遍。
吃的,喝的,情绪方面,不要大补,不要辛辣刺激,更不要大喜大悲,劳累过度,最好一直让他维持在一种平和放松的状态。
可爷爷离世,楚姥爷病危,楚临江变本加厉与他针锋相对,所有事情接二连三,压得他连踹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更遑论好好静心气和的保养身体。
楚煜从她那里拿走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后,两人就很少再见面。
她那俩辆车还是老韩给她开去学校的。
人人看她,都以为她狡黠心眼多,对楚煜的百般照顾依顺,不过是在示好攀附,以求更多好处。
她也懒得自证清白。
公司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只是不给他添麻烦。
他要怎么做,她便怎么做,不管也不问。
可她私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要从楚煜那里得到什么,哪怕那百分之十的股权,最后她一毛钱都拿不到。
只要楚煜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什么房子车子股权都可以不要。
楚兮突然后悔。
上次回去见爸爸,她应该和他坐下来好好吃顿饭,问问他身体怎么样的!
楚煜将所有车子从楚家别墅移走后,阿越跟着他住进了市中心公寓对面的小区里。
平时,她就在那里给楚煜准备一日三餐。
老韩在离这里十分钟车程的另一个小区。
难得楚煜今天有时间和心情在她那里休息,晚饭后,居然毫无预兆的突然流起了鼻血。
阿越不放心让楚煜自己开车,她现在这个状态更加开不了,在楼下等老韩来的时候,她急得团团转,哭湿了两个衣袖眼泪还是止不住。
她十六岁的侄女一直陪在旁边,只是很纳闷不解,就流个鼻血有必要紧张成这样么?
可她见姑姑哭得那么伤心真切,又不敢问。
于是偷偷给朋友发信息吐槽。
王佳:我去,就流个鼻血,我姑眼睛都给哭瞎了。
闺蜜:就你说的那超级大帅哥么?
王佳:是啊。他那么帅能有什么事。
身体健康,深冬里裸着脚踝浑然不知冷的少女,偷偷瞄了楚煜一眼。
这个她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有气质的帅哥要镇定平静的多,只不过,他好像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比起她姑姑源源不断的眼泪,这样安静的楚煜,反而更令她觉得心酸难过。
虽然,她内心懵懂的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些什么。
老韩把车内温度开得很高,可楚煜还是手脚冰凉。
虽然流了鼻血,但他倒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鼻子喉咙里有团火在窜。
像感冒药会对同一种病毒慢慢失效一样,病毒会产生抗体对抗药物。
身体在经过一次血液相融失败后,也会产生相应的抗体。
楚姥爷和楚兮为了找到一个缺缺,已经是费尽人力物力和心思。
如果这次失败的话,他应该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很绝望,但楚煜内心深处居然是踏实的。
他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却没有被告知行刑期的囚犯。
每天活在灾难随时可能降临的担忧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连幸福的时候,都没办法肆无忌惮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场。
现在,终于走到最后了,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好在,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
老天待他不薄,楚临江突然中风瘫痪形同植物人,算是为他清理了最大障碍,后续的事情不过是收集证据,削枝断叶。
楚兮!
公司里他已经为她留好了可用的人,在他们的扶持帮助下,她会一步一步成长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能独当一面的人,他相信她能做到。
唐恕的抚养权他也已经拿到,阿越会像待他一样待唐恕,他也相信,即便他什么都不说,楚兮也会好好疼这个孩子的。
虽然没办法给他很多,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有被真正善待过,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落下满心的伤痕和愤恨。
胡维!
楚煜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狠狠刺痛了一下。
就算豁达到不计较生死,他还是舍不得这个人。
别墅一楼有成套健身器材,二楼连接书房和卧室的房间里,他弄了一个仿真壁炉,壁炉旁有各种各样的棉拖。
高二寒假,胡维冒雨踏雪回到伯伯家,鞋子湿透了,那天正好有客人在,家里没有多余的可以给他换穿的干净鞋子。
客厅里唯一一个碳火旁,围满了打长条字牌和观牌的人,他完全进不了身。
江南小镇里零下几度的湿潮天气,最是寒冷刺骨。
没人问他一句,冷不冷。
楚煜打电话问他到家没,已经是晚上,他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现在要是有双棉拖就好了。
不怪胡维跟他置气,他那样做,对胡维而言终究是不公平的。
迟疑很久,在医院下车前,楚煜分别给楚兮和胡维各发了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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