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乞彦淳过来跟我敬过一次酒,我也和和气气跟他走过场,双方都给足面子。
我不去主动搭理其他使臣,只在心里暗暗担心一件事。今天被鞑靼乞彦淳这么一闹,等到哲别来提亲的时候又该怎么办。我要怎么跟皇帝说,我不想去鞑靼,我只想去波斯。
我要是个女人,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可惜我是个男人,搞得太隐晦达不到效果,搞得太明显又会暴露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到目前为止,皇帝还不知道轻烟的真实身份,所以皇帝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跟我有说有笑。一旦皇帝知道事情真相,不仅是我,就连泰王也脱不了干系。
以前我不了解泰王这个人,对他误会很深。后来我才知道,要不是有泰王,那里还有我一口气喘到今天的机会。要不是有泰王,我这一口气,三年前就该断送在那场火灾里。
我自己能不能跟哲别走暂且不提,不管怎么说,我这次一定不能连累泰王。
不知不觉吃得有点撑,皇帝还在跟乞彦淳客套,没时间理我。我跟王德海告了声醒酒假,自己在园子里走一圈散散心。反正花草树木背后藏了好多人,横竖我在园子里也出不了什么事。
寻得一座小桥流水,我走过小桥,径直走进对面的凉亭里坐着。天色越来越暗,园子里的温度渐渐凉爽下来。
我并非生来就在帝王之家,所以看着满园的花花草草我并不觉得亲切,只觉得跟别人家的公园一样。尤其是想到有几次在这园子里被皇后刁难,我就更加对这地方爱不起来。
我正对着渐变的天色发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刚见面时你我交谈盛欢,为何入宴席后你就再不与我说话?”
我没有回头,只坐在原地不动。“太子殿下想与我说什么?”
“我想娶你。”乞彦淳直接说。
“呵呵!”我越发觉得事情好笑,“你今天不是给你家汗王爹说亲的么,怎么才是吃一顿饭你就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乞彦淳也笑了,不过他笑得很放松。“天下第一美人定是对鞑靼风俗不甚了解。在草原,老汗王死后,新汗王可以继承老汗王的一切,包括财富和妻妾。美人若是嫁给父汗,以后美人迟早也是我的。”
草原人民的这种风俗我知道,不过我依然有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是我?天下美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看上一个长得丑的?”
乞彦淳停顿了很久,怅然道:“来到大安以前,我两次听说秋月的名字。第一次是两个读书人告诉我的,他们说秋月是这世上最聪敏最善良的人。第二次是我弟弟乞彦珪告诉我的,他说秋月是他见过跳舞最美的人。”
原来会吹牛皮的不仅仅是中原人,草原人民吹起牛皮也是遮天蔽日,飞沙走石。
我直接否定乞彦淳的话,“我从未去过关外,太子殿下的弟弟如何能见过我跳舞?”
“我弟弟来过大安。”乞彦淳说,“他说他在京城见过秋月跳舞,他说秋月可以像仙女一样在天上飞。”
“哈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太子殿下,您弟弟的故事讲得比大安百姓讲得好听。我喜欢听!我从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飞过。你弟弟怕是把什么飞禽误认做我,大安会飞的东西很多,却没有哪个的名字叫赵戎。”
“哈哈哈!”乞彦淳爽朗大笑,“我知道秋月不会飞,但是我也知道秋月的舞姿比飞在天上的仙女还要美。我此番前来,志在必得,我定会将秋月带回草原。”
“何必纠结一个虚名。”我起身说,“我一介浪子,无才无德。大安美人多得是,太子殿下定是还没有见过那些美人,所以看我百般顺眼。若是殿下见过名副其实的美人,殿下便会放下对的我执念。”
乞彦淳叹口气说:“大安的女人,胆小害羞,唯唯诺诺。就像今天侍酒的那些女人一样,实在是不附和我鞑靼人审美。我就喜欢秋月这样的,大方勇敢,不屈不挠,不卑不亢。”
“可惜我是个男人。”我说到最关键的问题上,“跟你去了关外,我又不能生孩子。”
“呵!”乞彦淳嗤笑道:“秋月对和亲之事果然不甚了解。大安的皇帝会和其他国家的公主诞下子嗣,但鞑靼汗王很少会宠信和亲公主。汗王并不想与敌人的女人生孩子,所以和亲公主几乎没有子嗣。”
乞彦淳看我一眼,露出流氓一样的笑容。“但是秋月不同,秋月是男子,以后我与秋月可以日日交好。”
我浑身上下长了一圈鸡皮疙瘩!这个乞彦淳,他究竟是在试探我,还是说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越想越恐怖,我开始怀疑我究竟还有没有退路?
我正看着庭外的花花草草思维混乱,我脸上似乎多了一抹温热的酒气。
“嗯?”我回头,不理解为什么乞彦淳会突然亲我一下。
乞彦淳越笑越邪魅,见我反应不大,他低头作势就要往我嘴上亲。
“你放肆!”我退后一步,拉开自己与乞彦淳的距离。
可出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周遭突然亮起火光。一些人擦亮火折子,其他人相互传递火种,整个御花园瞬间被无数灯火照亮。
皇帝、宦官、宫女、鞑靼使臣团,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过小桥流水,向凉亭方向走来。
浓密八俏胡子男人对皇帝说:“十三王殿下既然与太子殿下已有肌肤之亲,我们两国和亲事宜就此定下。不知大安皇帝对此有何看法?”
皇帝哥哥没有看我,他也不敢看我,他只是对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既然我这十三弟有意与鞑靼交好,朕便成人之美,将十三弟赵戎赐给鞑靼王廷做王妃。”
王德海之前对我说过,今天无论发生什么荒唐事,我千万不能在皇上面前耍性子,闹别扭。原来,皇帝早就把我卖给鞑靼,为了他的江山永固,我从来都只是他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皇帝处心积虑,伙同鞑靼太子设计这一出,就是为了阻断我的一切退路。大安何时懦弱到这种程度?连皇室颜面都不要了,拿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娈宠去和亲。
我很安静,安静到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任由乞彦淳抓住我的手,像遛狗一样拖到皇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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