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处大殿外,殿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我们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后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一个情况。
“听说今天来了个神童!住持才是看一眼就说这个神童有慧根,当场收作关门弟子。”
“这么神的噻?我是听说神童家头的人不同意神童当和尚,在跟方丈吵得起!”
苏远对前面挡路的众人吼了句四川话:“让一让哈!我是娃儿的爷爷!我家娃儿昨天走打失掉,没想到是被这些和尚骗来剃头发说!”
众人一听这话不得了,人人都往两边退,很快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
我们冲进大殿,撞开正在做法事的一群和尚。巨大的金面释迦摩尼像前,一个渺小的身影独自跪在黄蒲团上。
曹瞻没有回头,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双手合十,用最虔诚最卑微的眼光看着庄严的佛像。他在质问佛祖,质问苍天,他想得到真理和答案,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佛祖永远都不会开口。
我走到一群和尚面前,伸手抓出其中最妖艳的一个。我质问慧远:“晚枫就这一个独苗,曹瞻要是当了和尚晚枫就绝后了!曹瞻只有六岁,他心智还没长全,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施主息怒。”住持和颜悦色上前说:“曹瞻小施主乃是翼宿星转世,老衲见他佛缘深厚,小小年纪已能通背金刚经,法华经。他既有心投入空门,弘扬佛法,造福苍生,施主何不成全了他?”
我直接怼给老和尚道:“你以为你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慧远帮你们赚了不少香火钱,你们尝到有钱的滋味。现在见到一个卖相更好的小娃娃,你们就想把这小娃娃也变成你们赚钱的工具!”
“秋月。”身后几人同时拉住我,“莫在佛祖面前胡言。”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我冷笑道,“住持是出家人,门下收了不少弟子。出家究竟要经历哪几步住持应该比我清楚吧。第一条,佛门讲究忠孝,未得父母同意者不得出家!”
我把染絮拉上前一步说:“孩子的娘亲就在这里,你们怎就不问问孩子的亲娘是否同意孩子出家?!”
门外众人都开始指指点点,从相貌上不难看出,曹瞻肯定是有胡人血统的。见到染絮这么漂亮的脸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曹瞻是染絮的亲儿子。
“第二。”我说,“欲要出家,需得先入寺长居一年,吃穿用度与普通僧侣无异。一年后没有触犯任何戒律方可剃度出家。曹瞻今天早上到你们寺庙,中午你们就要给他剃头。你们看着佛祖回答佛祖,你们有没有守规矩?!”
我这话一出,一群和尚都面露尴尬地低下头。考察一年的规矩历代都有,但若是某个寺庙遇到个好苗子,寺庙都抢着收留人才,根本不管那些繁文缛节。比如碎玉出家就没有考察一年,他也是出家当日就把头发剃了。
恢弘的大殿内,热水剃刀都已经准备齐全。要不是无影拦着这些和尚,现在曹瞻头上早就一根毛也没有了。
苏远走到曹瞻身后,蹲下身温柔地说:“瞻儿,跟爷爷回家吧。”
曹瞻终于回过头,他用弱小的声音问:“爷爷,小时候你是不是来我家看过我?”
“嗯!”苏远一把将曹瞻抱了起来,转身往大殿外走。“小时候你只有一丁点大,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抱着你。没想到我们瞻儿长大了,都长成小男子汉了。”
“爷爷……”曹瞻把脸埋进苏远肩头,委屈的哭声断断续续。“我知道我爹是坏人,所以你们才要去打我爹。我想问问佛祖,我要是每天都为我爹念经,我爹是不是就不坏了。”
“傻孩子。”苏远拍着曹瞻的后背,抱着曹瞻一路朝山下走去。
“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把小孩子牵扯进来!”我在屋子里来回走,“孩子还小,他不能看到他的生生父母互相残杀。”
苏辄之拉我坐下说:“于情如此,可于理你不能弃天下苍生而不顾。”
我心烦得很,又站起身到处走来走去。突然间我眼前闪过一个念头,我抓着苏辄之说:“杨镡很快就要出关了,要不让杨镡把曹瞻带给春香?到了草原,中原的一切纷争就和曹瞻无关了。
“要是曹瞻继续在中原长大,以后他无论如何都要背负一个反贼儿子的骂名。如不去草原,眼不见心不烦。”
苏辄之眼中精光一闪,他跟着起身说:“去问问染絮,看她意下如何。”
我们走到染絮屋中,将方才讨论的结果与染絮说了一遍。染絮当场跪到地上说:“多谢秋月保我和枫哥一条血脉!”
“姐姐与我一家人何必还说两家话。”我拉起染絮说,“虽然我总说春香做事不牢靠,其实春香这人做事向来靠得住。把瞻儿托付给春香,春香一定能照顾好瞻儿的。”
如此仓促做下决定,之后的几日染絮便每日都坐在廊下给曹瞻缝衣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染絮手上一刻不停,她只想在曹瞻离开前多为曹瞻做两套衣服。芍药和月季看着心痛,她们也放下手中的事情,一同帮曹瞻缝衣服。
我和无影坐在厨房里煮饭,时不时听见苏远带着曹瞻和苏怀在院子里打拳。
“爷爷今天新教你们一套拳法,看好了啊!”苏远凭空挥出几拳,瞬间逗得两个小娃娃拍手叫好:“爷爷真厉害,我们要学爷爷一样厉害!”
晚上苏辄之突然抽查两个孩子的背书情况,我躲在门背后都能感受到苏辄之身上的阴风阵阵。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我每天都要接受苏辄之的检查,一晃十年,苏辄之抽查背书的样子还是那么恐怖。
估计是苏怀跟我住一起时间太长了,脑子也变得跟我一样不好使。同样是背书,曹瞻背得朗朗上口,苏怀却背得结结巴巴。
苏辄之老气横秋看着苏怀,吓得苏怀抱着小脑袋钻到桌子底下不敢说话。我看着心疼,苏怀连求饶的样子都跟我一样怂,真不亏是我秋月带出来的孩子。
“老师辛苦了。”苏辄之回来以后我赶紧送上一杯清茶。
苏辄之从出门到进门都板着一张脸,好似有人欠他好百八十万两银子一样。我心虚地往后退几步,我怕苏辄之方才抽查不过瘾,现在叫我也背两段书给他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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