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鲟一把抱起布偶猫,轻柔地抚摸它的脑袋。
“好了,不怪你就是。”
她坐到书桌前,打开自己的电脑,将小猫放在腿上,屏幕上显示的文件夹里还有很多照片,不过都是些物件,像是某种展览,而且看得出来拍摄很随意,光线明暗不等。
“真理藏于混沌,银匙落满回声。”
白鲟喃喃自语:“混沌到底指什么?为什么会有回声?大英博物馆和卢浮宫都已经找过不止一遍了,掠夺者才不会抢走用途不明的钥匙,他们只拿宝物,这两个地方加起来也没看到几把钥匙,何况还是银制,完全不存在。”
她有些苦恼:“难道说银匙并不是银制钥匙?只是一种比喻或者形容吗?那又该怎么找?算了,以后再说吧。”
似乎每个人都有百思不得解的谜题。
“我们洗澡去。”她打开衣柜拿了几件衣物后抱着猫咪走进卫生间。
过了好一会,等听到水声传来,角落里的两人才露出身形,长舒一口气,许多动物的眼睛能接收到的光谱跟人类不太一样,所以喻朝汐的神谕效果在猫咪面前可能适得其反,在它们的眼中,可能从未见过光芒如此特别的人类。
明微还要去打开抽屉,把喻朝汐吓了一跳,急忙用最小的声音说道:“你疯啦?人家都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明微摇摇头,不管不顾,轻手轻脚拿出相册,继续翻开,听着哗哗的水声,他当然也很紧张,但他必须找到线索,任何可能的线索,这些照片他必须过目一遍,谁知道里面的某张可能与陈璃画相关联。
翻着翻着,又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且是特别注意。
一个类似装载货物的蓝色集装箱中,几名女子手脚被绑,嘴巴用胶带封住,她们容貌姣好,皆狼狈瘫坐在地,有人愤怒望向镜头,有人眼神绝望像是一具尸体,更多则是害怕。
照片里的几个女孩,看得出来她们并非同一人种。
明微攥紧了拳头,心随之揪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却又无比难受,这些人都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她们即将经历什么?如果陈璃画受到任何伤害,他就算拼命也要这一密教付出代价。
他知道自己平时很怂,但如果是陈璃画,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把这张照片拍下来。”明微的声音有些发抖,喻朝汐立即照做。
明微随后又翻了翻,没看到其他值得留意的内容,这些照片风格并不统一,内容也相去甚远,就像一个作家在不同时期写的随笔,东一句、西一句,对旁人来说几乎毫无意义。
他将相册放回原位,又看向那面刚被整理好的照片墙,如果说白鲟拍的情侣照都在这面墙上,那他跟陈璃画的那张呢?记得当时用的是拍立得,当场就出片了,白鲟还拿在手上甩了甩,难道没能留下来吗?
还是说白鲟其实知道他跟陈璃画不是情侣,所以并没有往墙上挂?
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他再仔细找找,突然怔住了。
没有他跟陈璃画的照片,但诡异的是,他居然还是在其中一张照片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一张风格十分小清新的照片,低饱和、高曝光,背景有很多湛蓝的水,一位穿着白色泳衣的女孩正牵着他的手。
明微脑子短路了,这种错乱的感觉就像是他以为完全不相干的人竟然互相认识,白鲟竟然拍过他跟苏琉?这是在水世界,他第一次跟苏琉结伴出门游玩的地方,很美好的回忆,可他万万不想在此情此景中看到这张照片,它意味着自己早就被白鲟的密教盯上了。
“哦?”喻朝汐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明微盯着半天的照片,同样露出错愕的表情,用手机把照片拍了下来,“好漂亮的妹子,你这么花心的吗?我还以为你对陈璃画痴心一片呢。”
“我什么时候……”明微正想反驳,但此时此地不宜久留,两人小心翼翼离去。
走在香榭大道旁,大概是为了缓解紧张或者难受,明微长长吐出口气,他拿着手机,上面是集装箱女孩照片,还有一张便是他跟苏琉,他察觉到了什么,如果说白鲟那时也在中国,并且早就注意到他,好像确实有可能知道些东西。
暂且按下不表,他还是将注意力放回集装箱女孩上,这张照片和“监狱”字眼是为数不多的线索,再加上一句暗号,可他还是感觉凌乱。
“这种集装箱更像是用来在海上运送货物的,巴黎是内陆城市,哪来什么港口?法国只有在西部与南部边缘临海,难道那张照片不是在巴黎拍的吗?可从黑熊与同伙的对话来看,监狱应该就在巴黎啊?”
明微说出自己的思绪,简而言之就是没什么头绪,他在想如果是吴可非的话,会不会由此推理出更多的信息?还是说他会在房间中找到更明显的线索?那些明微以为无关紧要的东西,或许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只是他不知道。
真令人难过,他不是吴可非,身边的喻朝汐也不是。
她是一个烦人鬼,总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屁话,当然,她的神谕很有用。
“如果那个黑熊今天要去监狱,我们是不是可以蹲点跟着他?”喻朝汐想了想说道。
好吧,明微收回上一条想法,她说的不全是屁话。
“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黑熊在哪。”明微说。
“那就明天,我们一大早蹲在他房间门口,跟他一整天。”喻朝汐说。
明微迟疑着点头:“虽然有点笨,但的确是一个办法,只是我们并不清楚他去那个监狱的频率,怎么知道他明天晚上就一定去?而且你的神谕要维持一整天可不容易,当然,实在不行就只能用这个蠢办法,但……那样太慢了,我今天就想找到那个地方,现在就想,有很多人可能正在承受伤害,甚至跟陈璃画有关,越是拖得久我越害怕。”
现在距离陈璃画被抓走已经三天了,明微希望她安然无恙,但每多一天都是在增加不确定性,他不敢赌。
喻朝汐点头:“她是个很nice的人,不应该受到伤害。”
无论他如何难受,还是到了夜晚,这座城市很是应景下起了雨,他站在酒店的全景窗前,目光失焦望向窗外,透过一滴滴从玻璃上滑落的水珠,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
你到底在哪里?
街景,被阳光温暖的路面;河畔,被微风吹皱的湖水;落叶,被细雨淋湿的树梢。她不在身边,却好像一切都与她有关。
他们总是在同一场雨里,那现在呢?你也在这场雨里吗?雨天里还藏着一个秘密呢,或许不止一个,毕竟对他来说,陈璃画总是有很多秘密,在他自以为了解时又会让人感觉陌生,就像这个世界。
雨下得不小,能够听到外界满是嘈杂。
喻朝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明微的身边,但她难得没有开口。
“你为什么要把头发染白?”反而明微突然说话。
“我还以为你在出神。”喻朝汐感觉意外。
“我是,这是其中一件让我出神的事,白色是所有发色里最令人费解的一个,人老了头发总是要变白的,老人还会为了看上去更年轻而去染黑,你却相反。”明微说道,他其实只是想分一下自己的神。
喻朝汐抿了抿嘴:“我不是染的。”
明微惊讶转头:“天生的?”
喻朝汐摇摇头:“也不是,是觉醒神谕的时候慢慢变白的。”
“原来如此,神谕者发生怎样的变化都很正常。”明微懂得这个道理,“你喜欢白发吗?”
“一开始不喜欢,因为老师和同学都觉得我肯定是不好好读书的那种学生。”
“事实证明他们没看错。”
喻朝汐一拳干到明微的腰上,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我家里以前还觉得我得了白化病什么的,没少发愁,带我去过医院,没检查出来才放点心,但还是觉得我有病。”喻朝汐叹了口气,“反正我自己是无所谓喽。”
明微揉了揉自己的腰,听起来她的白发的确是一个负担,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你的某些地方跟别人不一样,那么大概率会是负担,毕竟大家都喜欢物以类聚,异类必将经受更多的审视。
“你还记得白鲟在房间中说了句什么吗?”喻朝汐问。
“那个不重要,她自己都说在找什么,肯定跟陈璃画无关,还是想想监狱的暗号吧。”明微说,“秋风起兮,梧桐舞落红于溪,闹市寂寥。这句子给人一种日本俳句翻译成中文的感觉,不知道用日文念出来能不能符合俳句的结构。”
“俳句?”喻朝汐不知道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中国的古诗,事实上的确是从我们的古诗演变而来。”明微说道,毕竟看过不少书,他在文学上还算有为数不多的积累。
“白鲟说的不是俳句吗?感觉相似。”喻朝汐问。
“真理藏于混沌,银匙落满回声。”明微摇摇头,“就像古诗,俳句里通常不会有这么现代的字词,而且传统俳句里通常包含季语,暗示或者明示特定季节的词,比如秋风,显然白鲟也在找什么东西,那句话是他们的线索而已,你看过《穿越银匙之门》吗?我猜他们在找那件跟万物归一者有关的魔法物品,银之匙,但这些不是我们现在该关心的。”
喻朝汐听得有些发愣,然后意外地看了一眼明微,这家伙似乎比看起来要聪明一些。
明微当然不知道喻朝汐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也不会骄傲,毕竟目前还是没能得出任何有效的信息,这些东西本不应轮到他来思考,可惜他们联系不到组织的任何人,只能被迫独立。
所以这一密教的监狱为什么要用俳句来当暗号呢?到目前为止,明微还没见到有日本人出现。
梧桐舞落红于溪,梧桐没什么好说的,巴黎有很多梧桐树,好像是一种被称作“法国梧桐”的种类,反正明微分不清有什么区别。
溪,难道指的是塞纳河吗?至少跟水有关,可能在水上,这也与照片中的集装箱相对应,应该不包括港口,毕竟还有一句——闹市寂寥。似乎意味着那座监狱就隐藏于城市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明微想着想着眼眸逐渐明亮了起来,巴黎有如此特殊的地方吗?
闹市、水上?明微皱着眉头看着窗外,那是大雨中的塞纳河,有一艘轮船正在缓慢移动,亮着蒙蒙灯光,雨幕之中,他依稀看到轮船上有一片模糊的蓝色,它往西堤岛的方向飘去,即将停船靠岸。
“啊!”
明微被自己震惊得张大嘴巴,仿佛抓住了灵光一闪,猛拍几下喻朝汐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梧桐叶也被风雨拍落,飘下湿润的地面,或是流动的河水。
“抽风了?”喻朝汐疑惑。
他明白为什么用日本俳句了,日本是岛国。
监狱可能近在眼前,塞纳河上的西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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