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第六区的某间公寓内,周唐林在得到议会长死亡讯息后,便派了专员先行前往,尸检报告并无异常,无明显外伤,各器官自然衰竭,鉴于其八十六的高龄,简而言之就是老死。
但尸检人员还反映了死者背部有个奇怪的纹身,于是周唐林带着吴可非和格洛丽亚加上一位符号学专家赶往现场,在这样一个被密教掌控的城市,事出反常必有妖。
准确地说这位议会长算IACO的编外人员,没有神谕,也并未接触过任何秘辛,只不过在官场上受过一些IACO的帮助,曾经甚至执过政,周唐林对他有一些印象。
一直以来痴迷东方文化,或许是IACO给他的感觉太神秘,当他知道周唐林是老大后更是对中国表现出了格外的好奇与热情,曾不止一次到访中国,其中在西安浏览秦兵马俑后便将其称之为世界第八大奇迹,这一名誉正是从他口中说出才广为流传,各界亦十分认可。
虽已是高龄,仍让人惋惜。
他的尸体异常干瘪,眼眶凹陷色素沉积,看起来像是许久不曾进食与安眠,而且他的口齿微张,有一种想要吼叫的感觉,令人不安。
在场的各位都有着老道的经验与见识,这画面并不能说明什么,许多人正常死亡时都是类似的状态,人体在死后便会开始收缩,如若天气干燥更是明显,而紧绷的皮肤则会牵扯肌肉,面部表情便会随之变化,常常表现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这也是大多数人用来形容死者的词汇。
他们应该重点关注议会长背部的纹身,对于纹身而言模样确实很奇怪,但若将其视为普通图案则没什么特别的,是一个蓝紫色的风形漩涡,类似天气预报上用来表示气旋的符号,位于背部正中央脊柱上,符号学专家表示从未见过,需要回去调查资料再做考究。
议会长的妻子在一旁露出疲态的悲伤,这个年纪的人对寿终正寝通常不会表现出难以接受的失控,这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顺利进行。
“希拉克夫人,你知道这个纹身吗?”周唐林问,对方已经大概了解死者与组织的关系,所以会尽力配合。
老妇人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通常……不太可能纹身,虽然已经半退休了,但他的一生都在从政,而且他是一个极其传统的人,纹身对他来说太违和了,可能是什么东西不小心印在了上面。”
这正是引起周唐林警觉并促使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一个年迈的政治家怎会去纹身?难道是为了在临死前满足一下一直深埋在心的朋克精神?
“最近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吗?关于你的丈夫,或者你们的生活。”周唐林接着问道,想要找出端倪。
老妇人好像习惯性想摇头,但很快想起什么,便说道:“不知道算不算,前几天有一只渡鸦飞进了我们的房间,打翻了许多摆设,这让他勃然大怒,他特别讨厌杂乱,已经到了强迫症的程度,我们屋子里所有东西都要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但凡有丝毫挪动都会被他发现且会让他不适。”
几人静静聆听,倒也不算太稀奇的怪癖,吴可非在窗边望了望,公寓位于卢森堡公园周边,环境宜人,常有渡鸦出没十分正常,不能说明什么。
“但他的愤怒很快变成惊讶与不安,因为那只渡鸦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说这辈子没见过眼睛蓝得像宝石一样璀璨的渡鸦,天知道他见过几只渡鸦,反正我从未仔细瞧过那种动物的眼睛,而且后来他还跟我说渡鸦在中国是不吉利的象征。”希拉克夫人说到这里略微哽咽,“或许他是对的。”
这倒是奇怪,周唐林接着问:“最近他的身体或者精神状态如何?”
妇人说道:“他总是很疲惫,或许因为睡眠不足,他说过晚上有时能听到窗外有某种不常见的声音,但我并没有听到,我想那个时候他应该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格洛丽亚与吴可非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他们的老大周唐林,显然这并不寻常,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也不知像宝石一样到底是有多蓝,不过幼年时期的渡鸦眼睛的确带有蓝色,成年后才逐渐变成灰白,城市中到处飞的自然多是成鸟,此处略有古怪,议会长可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向警方施压的人,就这么寿终正寝未免太过巧合,虽然周唐林由衷希望事实如此,但他们很难相信这里面没有密教的影子。
可如果不是自然死亡,渡鸦又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呢?毕竟两件事相隔了几天,表面似乎没有太强的相关性,漩涡形状的印记又是什么东西?只要可能与密教相关,这便是他们接下来调查的方向。
右岸河畔,明微望着这几日来已经看腻的塞纳河,不禁叹气,巴黎好像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地方,什么卢浮宫、凯旋门、埃菲尔铁塔都享誉世界,他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城市,却毫无闲心,因为陈璃画还在密教手中。
他觉得只有跟陈璃画去这些景点才有意思,她会讲一大堆明微完全不了解的冷知识来帮助他了解眼前的景物,要是跟喻朝汐去……算了,不如不去。
“诶,《告白气球》的MV是在这里拍的吗?”喻朝汐看着周围眼熟的环境问道。
看吧,她还得问明微呢。
“是在巴黎,有一段在西提岛上那个尖尖的角落,其他片段是在靠近埃菲尔铁塔的塞纳河畔。”明微望着角落那棵发黄的柳树回答。
“你记得好清楚哦。”喻朝汐打量着明微,“你喜欢陈璃画为什么不告白呢?”
明微佩服她跳跃的脑回路,想用对方用过的回答:“为什么要告白呢?”
“拙劣的模仿。”喻朝汐撇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知道啊!”
“你的世界向来如此简单吗?”明微略有困惑,“告白之后朋友都没得做喽。”
“你都没跟她说过,怎么确定她喜不喜欢你?”
明微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真没到要点破才能知道的地步吧?陈璃画跟他关系是不错,但要真能看上他,当初就不会跟吴可非在一起了,就不会跟兰斯洛伊走得近了,不该更在意他的感受吗?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罢了,只把他当朋友。
是时有暧昧和温柔,但陈璃画就是对谁都会很好,这样的女生最容易让小男生误解。
喜欢只是蛛丝马迹,不爱已经铁证如山。
“难道你认为吴可非喜欢你吗?”明微反问。
“暂时还不,因为我们接触不多,等以后接触多了……”
“等接触多了怕是更不可能喜欢了。”明微残忍地打断,这姑娘哪来的自信?他都嫌对方烦人,更何况吴可非那个闷油瓶?光是想想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就让人感觉是一场灾难。
喻朝汐气得掐住明微手臂:“如果你从来都不敢让自己表现出喜欢她的样子,为什么你觉得她如果喜欢你会让你看出来?”
明微被对方惊世骇俗的言论逗得发出嗤笑:“你的意思是,陈璃画暗恋我?”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从概率上看,哪怕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也是有可能。”
明微摇摇头:“哪怕是赌狗都不会去赌这么小的概率,我更希望自己不喜欢她。”
“什么意思?你要移情别恋?”
“干嘛跟质问一样的语气?”明微耸肩。
喻朝汐愤愤不平,闪亮的眼睛瞪着明微,甚至带着怒火,“连尝试都不敢,你会遗憾一辈子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鲁莽也比怯懦更接近勇敢。”
明微惊讶看她一眼:“哟,你还知道唐吉坷德?可是他还说过一句话——没有时间磨不掉的记忆,没有死亡治不愈的伤痛。”
“我管他什么卡西莫多、阿基米德,你既不敢像笨拙的长辈那样把爱藏于行动,又不用那张笨嘴宣泄,只停留在自己世界里的爱是一文不值的。”
好像任何一人都有资格做明微的情感导师,就连没个正形的喻朝汐都有她的一套道理。
明微沉默,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难道不该及时止损吗?他当然一直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以前是有过告白的冲动,但每次冷静下来思考,似乎无论成不成功都有失去对方的风险,不知为何,这个世界让他感觉恋人要比朋友更加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或许是因为太过精致的东西往往不堪一击。
所以相比之下他更害怕失去。
他本不想思考太多,他现在只想快些找到陈璃画,他无法接受对方正在遭受囚禁。
“干嘛不说话?”她的语气还是很冲。
明微目光古怪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就好像被男人骗过一样。”
喻朝汐顿时火冒三丈,尖声叫着去捶明微的手臂和腰背,发出一连串的闷响,疼得明微直抽冷气,连忙跑出几步躲开。
他揉着痛处,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下手真的很痛吗?”
“不痛的话打你干嘛?跟你撒娇吗?”喻朝汐瞪着明微。
居然很有道理,明微无言以对。
她又问:“所以那张照片里穿泳装的女孩子跟你又是什么关系?表面看着人畜无害的,你这家伙背地里该不会是个人渣吧?如果是这样我马上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真是有好多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他道:“又不是所有的关系都可以用简单的两个字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就真的只是朋友啦,一个会陪我过生日,送我礼物的朋友,她只是普通学生,现在在加拿大读书,而且什么渣不渣的?我都没谈过恋爱。”
喻朝汐故意用做作的语气:“只是朋友啦,玩玩而已啦,这不正是渣男常说的话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这句也是,看来此案可以盖棺论定了。”
明微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想到什么:“喻朝汐,等你跟吴可非表白成功,我肯定紧跟你的步伐。”
“哦?这是你说的哦?一言为定!”
两件无望的事情,竟然也能做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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