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殿说着,竟真的将身体下移,小心从之前玉盅坠落的洞口下降。我往下看了一眼,只见一条悠长狭窄的隧道。我提议这样更危险,里面还说不定会有什么古怪的虫,还不如在这里等张乾坤他们回来。
常生殿在下面说:“还等他们做啥,你以为他们有前进的路,还会回来找咱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咱不能依赖他们。这里当然也可能有危险,但至少死在这里是意外牺牲,要是直接跳进那边的虫坑属于自杀,性质不一样。咱是男人,死也得死的高智商有尊严。”
我想想常生殿说的确有道理。也许是比起他们,我的战斗力弱一些,所以已经本能地对张乾坤产生依赖。但是常生殿讲的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起的,没有他,我们还是要做我们的事情。
所以我也跟着走进去。这是一条石土路,宽度高度都不够,我和常生殿只能猫着腰小心前行。我跟在他后面,各自亮着手电筒。走了百十余米,渐渐有了可见度,眼前出现一道石缝,看起来倒像是天然而成。
常生殿侧过身体,与我对视一眼。他说:“清明,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女人在哭?”
我侧耳细听,果然有一些动静。其实刚才我就听到,但一直忽略了它,因为我以为是我们的运动,使风在隧道中产生的声响。或者是有一些诡异的爬虫。而现在常生殿说是哭声,我倒觉更为贴切。那声音如同少女悲伤时的婉转莺啼,时断时续,那柔情的腔调和嗓音,能把男人的心融化掉。
我说:“可能是那个玉盅。我们恐怕真的要见到那位哀牢王了。”
常生殿点头:“见到了更好,估计是哀牢王正在干坏事,逼得人家哭。到时候我下去跟他讲讲条件。其实想来他也挺可怜,实在不行,我就留下来替他一阵,你带着他和黄金面具出去,得了钱领他去大好河山转转,让他体验一下新世纪社会主义的好。哎……等等,我怎么听这哭声,有点像我家旖旎?”
我说:“你根本没听过旖旎哭,何来相象?”
常生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真的像,虽然我没听过她哭,不过刚才我好像听见她说了一句话,她说‘那个人不是我’,没错,是我家旖旎的声音!”
常生殿是习武之人,听觉远在我之上。所以我相信他的确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才会说出来。这时他明显有些着急,不顾自身安危,毫不犹豫地穿越了石缝,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我没奈何,也加快脚步跟上他,宽慰他说,张旖旎可不像爱哭的女孩,只怕是有什么怪虫成了精魅,用她的声音媚惑我们,让他小心行事。
过了石缝的这条隧道,时而十分宽阔,时而又紧窄难行。太胖的人估计弄不好还要卡在缝中,难动分毫。好在我和常生殿身材都比较标准,我学着常生殿的样子,将电筒咬在口中,这样两只手都可以腾出来,安全系数增大。我暗暗数着我们走过的脚步数,以防万一。
这通道暗的可以,时间长了,连呼吸也有些困难。我问常生殿,前面可还有路?大约还有多远?
常生殿嘴里也叼着电筒,说话也不清楚,何况这处还有回音。于是他拿下电筒道:“这路想来是在山腹之中,哪有尽头?简直通到地中心一样。但离哭声越来越近,所以我们的路应该没错,继续走罢!”
我想想也对,又跟着他走了几百米,突然就见他停了下来。这时我也闻到一种空旷的气息,说不出那种气味和感觉,总之是重新获得了氧气,马上深呼吸几口。这时我才发现我和常生殿同时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而我们好像身处一个山涧内,令我和常生殿惊奇万分的是,我们面前,居然有一艘巨大的船。
这船应该是大型救生艇。就是这船里,发出了女人呜咽的悲鸣。我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只见我们下方竟好似一个万丈深渊。而这船仅仅通过四条铁索悬在空中,摇摇欲坠。两条系在我们这边的岩壁上,另两条在迷雾的另一边,可能也是一条山涧,但看不清楚对面的情形。
常生殿与我商议上船,我同意他的意见。回去是不可能了,虽然这船有掉下去的风险,但我们终归要朝前走,也许需要走到对面的山涧去。常生殿再次准备打头阵,我却拉住他说:“这次我先来。我去试探一下船的稳固性。如果有危险,我会马上拽住铁索,你就拉我上来。但是如果你有危险,我怕没有足够的力气和反应速度救你。”
常生殿点头,一再叮嘱我小心。我自然万分注意,顺着铁链手脚并用,大气也不敢喘。没想到还算轻松,万无一失就上了船,转头示意常生殿船头稳固完好。常生殿不似我那般笨重,他手按住铁索,一个翻身略使腰力就上了船。见船上堆积下杂物,便引我向甲板下走去。
一般的救生艇不会存在甲板。所以我也有些怀疑我之前的判断到底正确与否。我跟着他下来甲板下的楼梯,常生殿递给我一副耳塞道:“小心点,这里有很多……这是虫子还是鱼?”
我低头看楼梯上,果然有些爬虫,大大小小,似鱼似虫。形容奇怪,倒有些像鱼长了腿。这东西喜欢潮湿密闭黑暗的场所,所以东北并不常见,也难怪常生殿不认识。我却识的这虫名唤衣鱼,表面有些像鱼,其实是一种虫子。可以入药,利尿解毒止烦渴。尤其对眼疾有特殊疗效,有人还专门来养。
在这种地方,我感觉这虫来者不善。正准备与常生殿商议,却见他像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前面。我急切跟上去看,眼前的一幕让我胆战心惊——只见张乾坤居然也在这里。幽暗的船舱内,他面前直立着一只巨大的衣鱼。
没错,是直立。那只衣鱼像人一样站在张乾坤面前,身高足有一米六五左右,和张旖旎差不多高。更可怕的是那衣鱼居然还有头发,和张旖旎一模一样的长直黑发,齐刘海。刘海下却是一张虫脸,脸上的虫眼竟然流着泪,下面那张樱桃一般的小嘴一翕一合,口吐人言道:“哥哥,我是旖旎。救救我。”
常生殿和我听了,心底俱是一沉。常生殿瞬间更是心似油煎,联想起之前我对他说的长生术,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可是从未出现在常生殿身上的情况。他勉强保持镇定说:“清明你,你说的对。也许那些人,就是要人鱼结合,得到长生的办法。只是那鱼不是人鱼,而是你说的这个衣鱼。说到底,是用虫子……把虫子掏空,把人切了手足塞进去……一定,一定是那些鬼魂抓走了旖旎,拿她也做了实验……”
说到最后常生殿竟然说不下去,他的大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将那些把旖旎变成这幅模样的鬼怪一一撕碎。他大步走上前,我知道他心中充满了恨意,此刻一定是要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去安慰旖旎。我了解他的心性,他虽然是被旖旎的绝色容颜吸引,可是他这个人绝不会轻易动心,而如果动心,就不会放弃。我确定他真的爱·上·了张旖旎,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向前。因为他爱她,所以她什么样子,他都能接受。哪怕她成为了这副半虫半人的恐怖模样,他对她的爱也丝毫不会减少半分。
而就在常生殿大步靠近那人形衣鱼的时候,张乾坤却做出了一件让我们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常生殿,又仔细打量一下面前的衣鱼,突然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扯住那虫的脖颈处,只听咔吧一声,那衣鱼就像之前的三洋虫一般,被张乾坤在要害处扭成了两半。常生殿不及阻拦,只听那虫尖叫一声“哥哥”,根本就是张旖旎的声音!那音调哀怨缠绵,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本能地停下所有动作。可是张乾坤丝毫没有心软,他转手一扭,那长着张旖旎一样头发的虫脑就跌落在地,那双眼睛还在流着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张乾坤。
我后退几步,几乎跌坐于地。我不敢确定那虫到底是不是张旖旎,常生殿却几乎要与张乾坤拼命,他的眼睛在暗夜下布满血丝,握紧拳头,直视张乾坤道:“你杀掉的这个虫……很有可能是旖旎!”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常生殿就是一个火药桶。他认准了是鬼怪把张旖旎变成了这个模样,此时如果张乾坤的答复不能让他满意,他真的会杀人。两个男人的战争一触即发,我正在拼命筹划怎么让这局面扭转,却见张乾坤轻轻拍去手上的灰土,冷淡笑道:“它不是旖旎。”
常生殿瞬间像是被抽干了灵魂,我无法体谅在他的心中,是怎样一阵翻江倒海。他咬紧牙关说,它长着旖旎的头发。清明刚才跟我说了玛丽船船员发现的长生之术,是人和动物结合……我们知道这样的事情,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罢。也许你无法接受这样的妹妹,可是我爱她。她什么样子我都爱。
其实我也没想到常生殿会如此暴躁地挑明对张乾坤的质疑。不过也难怪,张乾坤这样的人,绝对做的出杀掉变成虫子的妹妹这种事情。而常生殿认准了他心狠手辣这一点,想必此时也恨透了他。
那一瞬间,我没有思考张旖旎。倒是想到了常生殿。我下意识地摸紧了腰间的手枪。甚至某一刻我在想,如果张乾坤和常生殿真的发生肢体冲突,我一定会站在常生殿这边。即使这两个人我都不怎么信任,但是如果必要的时候需要杀掉一人,我还是选择除掉张乾坤……
一片死寂中,我们似乎都在等待着张乾坤的说法。他的态度已经完全决定了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这个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危险气息。之前和张旖旎在一起,他好像还能笑得很开心。自从张旖旎失踪以后,他不是冷着脸就是冷笑,似乎没有了妹妹,他就懒得掩饰身上冰冷的暴戾气质。
此时张乾坤似是意外地看了常生殿一眼,忽然冷笑道:“它不仅头发像旖旎,声音也像。不过这不是她。我是旖旎最亲近的人,别的精魅装的再像,我也认得出来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再说,就算这虫真的是旖旎,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你再爱她,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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