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絮絮叨叨的把心里话全说了,也没见徐二郎给出反应,他好似不喜不怒,可瑾娘却知道,徐二郎是怒极了。
他抚摸着她头发的力道在不自觉加重,而他胸膛起伏的弧度也在加大,就连他呼吸出来的热气,都变得炽热而沉重,充满愤怒。
但徐二郎还是克制的没有把这些狂怒表现出来。
他冷静了片刻,语气淡漠而平和的和瑾娘说,“总归是权轻势微,不能让人心存敬畏,只能任人评判鄙薄罢了。”
“所以说,权势是个好东西,有了权势,世人会无限放大你身上的优点,对你身上的污点不置一词。不然就会反之,即便你功盖千秋,世人依旧可以肆意对你污蔑和踩踏,你也只能任人蹂躏和欺负。”
徐二郎深深一叹,“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
瑾娘一动不动的听着徐二郎叹息,她眉头却忍不住微皱起来。
总感觉说出这番话的徐二郎,似乎从这时候起,心里的某些追求就变了。
瑾娘不知道,是不是她加重了“权势”二字对于徐二郎的重要性,也不知道,徐二郎心中的某些信念和坚持,是否彻底走歪了。
她只知道,这个时候的徐二郎,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里。一种,会让她感觉惊惧和恐吓的情绪,让她有些心慌意乱,心跳莫名就快了许多。
徐二郎却在这时候放开她,他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衫,抬腿要往外走。
瑾娘连忙跟了两步,“你做什么去?还醉着酒呢,连醒酒汤都没喝,你想去哪儿?”
“我去前院读书啊瑾娘。”徐二郎一双漆黑的眸中,闪着琉璃样凉薄清冷的光。这让瑾娘意识到,现在的徐二郎无比的清醒,尽管他满身酒气,可他神台无比清明。
徐二郎:“我不能忍受你们受人鄙薄讥嘲却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权势,呵,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来了,瑾娘惶惑中似乎看到,徐二郎在追求权势的道路上,开始变得不折手断,而他得到了权势后,又会变得张狂凌虐。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徐二郎,她也不容许徐二郎变成那样面目全非的样子。
她立即上前,生拉硬扯着将徐二郎摁到床上,“读什么书,读书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么?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徐二郎我告诉你,虽然我嫁你之前,爹爹与我说你今后会前途无量,我嫁给你会过好日子。可我嫁人从来不是为了享福二字,也不是为了今后可能会有的荣华富贵。我嫁给你,是觉得你很好,你不会委屈我。而我所能遭受的鄙薄轻嘲,从来都不是外人给予的,她们怎么议论是他们的事儿,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说什么我管不住也不关心。我告诉你,只要不是你说了伤我的话,做了伤我的事儿,我就无坚不摧,其余外力根本没办法让我感觉挫败,让我狼狈。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你懂么?”
徐二郎沉沉看着她,看了很久一会儿。
良久后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摸摸他的脸,又捏捏她的耳垂儿。他的眸光变得璀璨绚烂,眼底隐隐似带了笑意。之前那种阴翳、戾气和晦暗似乎被他完全抹去了,又似乎已经被他压在了双瞳深处,暂时克制。
丫鬟送来了醒酒汤,瑾娘扶着徐二郎,让他喝了一盏。
稍后她也宽了衣裳,爬上床陪他一起躺一会儿。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徐二郎全程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他深邃的双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的身影,眼里满满都是她的模样。
瑾娘躺在枕头上,侧首过来看他时,徐二郎还正盯着她。
瑾娘这时候想起之前类似于“表白”的对话,有些羞耻感。偏徐二郎又一直“深情”看着她,她难免手足无措。
做了几番心理建设,她才顶着那过于明亮的双眸开口,“还难受么?”
徐二郎轻摇了摇头,他伸出胳膊说,“过来。”瑾娘就顺从的依偎过去,脑袋枕在他结实的臂膀上,双手搁在他瘦削的胸膛上。
他身上的酒气散了许多,混着他本身清爽的气息,并不难闻。瑾娘就埋首在他颈侧喃喃的说,“二郎,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让人痴迷,却也该让人敬畏。我不求你今生荣达富贵,让我诰命加身,只要你对我好,我这辈子都跟你……二郎,不管做什么,一步步走的稳妥些,别把路走绝了。”
瑾娘第二日起来,徐二郎依旧不见人。
她用了早饭去安排长乐身边的人手,把早先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又把被秦氏调教好的人手,选了几个出色的送到长乐身边。
长乐到底人小,居住的院子又距离瑾娘的院子甚远。送到她身边伺候的人手,首要稳重,第二要规矩,第三才是贴心合意。
瑾娘选了一个年约四旬,慈眉善目的妇人做嬷嬷,负责总管长乐院里的事儿,外带管束院里的大小丫鬟。又选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就连看守婆子,都重新选了两个膀大腰圆的送过去。
把长乐安顿好了,徐翩翩闻讯也赶了过来,摇着她的胳膊不住的撒娇,“嫂嫂,嫂嫂,那对双胞胎……”
“给你给你,你想要就给你。”反正人都已经调教好了,本来也就准备这两天把她们分派过去。既然翩翩现在开口要了,顺道给她就是。
既然这两处的丫鬟婆子都分过去了,剩余一些调教过的人手,瑾娘也顺势送到各处去。
长平长安包括徐翀身边,都送了和他们年岁相当,或是比他们大了三、五岁的小厮过去。一来能当个书童或玩伴,使他们做什么学什么的时候,不至于感觉孤单。二来当个跟班和助手,就是以后他们年长了出去做事,身边有几个从小跟到大的跟班,处事也便宜许多。
徐二郎身边她也送了两个跑腿的小厮过去。
徐二郎在某些事上是真讲究,在有些事情上也真是不讲究。他身边只有一个墨河,什么都交给墨河做,那真是把一个人当做三、五个人使。
现在他没功名,应酬也少,墨河还不太忙碌,以后他更进了一步,或者两步,身边还是只有墨河一人,就明显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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