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就此留在了屋里,可她还是担心稍后徐二郎和徐父见了面会起冲突。想了又想,无奈之下,瑾娘只能让人提前去通知徐父一声,让他自己有点心理准备,以防稍后徐二郎贸然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徐父被挤兑之下恼羞成怒说了不该说的话,再激怒徐二郎。
瑾娘原本一片好心,可她没想到,徐父还能搞出如此骚操作——为防被徐二郎逮住“教训”,徐父光荣的遁了……
瑾娘:……
在徐二郎回到屋里之前,瑾娘已经得到了丫鬟传来的消息,一时间面上五颜六色,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徐二郎回来时,瑾娘已经接受了徐父“畏罪潜逃”的事实。因而面对徐二郎时,她特别没有底气,特别特别心虚。
尤其是看到徐二郎面色阴沉的踏进房间,瑾娘心肝都颤了一下,心虚的腿软啊。
她慌忙上前几步,抬手要给徐二郎解开身上的斗篷。
徐二郎方才走神了,回神过来就见瑾娘垫着脚尖去够他胸前的系带,他连忙伸手环住她的腰,“你做什么?大着肚子呢,你顾好自己就成,带子我自己解。”
这话纯粹是懊恼她不知道疼惜自己,可听在瑾娘耳里,只当是徐二郎知晓是她给徐父通风报信放跑了徐父,迁怒上她了。一时间她又是委屈,又是心虚,憋的眼圈都红了。
徐二郎垂首一看她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先还是怔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是好笑。不由揉了她的脑袋一把,“想什么呢,我又没怪你。”
瑾娘:“……你知道是我让人送信给父亲的?”
“这府里,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的,如今也只有你了。”
“那父亲跑……嗯,出去了,你不生我的气么?”
“生你的气做什么?父亲是个成年人,又是一家之主,连我都只有听他吩咐的份儿。他要做什么,别说你管不住,就连我也只能听之任之。谁让他是人父,而我是为人子的呢。”
瑾娘:别,别,二郎兄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别以为你这么寒碜自己,我就忘了早先你做主分了父亲的家产给长安长平的事儿。这哪里是你管不住父亲啊,分明就是你懒得搭理他吧?
瑾娘对徐二郎还是有些了解的,果然,就在她心里转过那些念头之后,就听徐二郎又道,“不过,父亲年纪大了,头脑不清醒是常有的事儿。他又闪了腰,行动不便,在外边居住肯定没家里便宜,外边的人也肯定没有家里人伺候的好,所以我想了想,就派墨河去柳树胡同接父亲回家了。”
瑾娘:“……你连父亲去了哪儿都知道啊?”难不成你在徐父身上装了定位仪?难道你能未卜先知,徐父的这些举动完全在你的预料内?
太可怕了啊徐二郎!你这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啊!
瑾娘心里的小人瑟瑟发抖,面色却不敢露出情绪来。只能更加谄媚的给徐二郎递了杯热茶,好言哄着他说,“喝茶,喝茶,外边太冷了,你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徐二郎这才正经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
瑾娘:“……”她算是明白了。感情徐二郎刚才说不怪她纯粹是哄着她玩的。他嘴上说的好听,大度的不和她计较,可实际上,他心里的小本本上不定又给她记了一笔,只等她卸了货好和她算账呢。
好可怕的男人啊!心机太深了!报复心太强了!她当初怎么就被眼屎糊住眼,觉得他长相英俊,前程可期,就热血上头嫁给他了呢。
唉,可惜即便如今知道他的真面目也悔之晚矣。
都怀上他的崽子了,那也只能接受一辈子都和他绑在一起的事实了。
两人又说起三郎的腿。
徐二郎道,“三郎无碍。他年小体健,恢复能力强。再加上素来身子骨也好,修养一段时日腿脚就能恢复,不用担心。”
“这就好,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时日还是要让人好生照看着三郎,不能让他再四处跑了。”
“嗯,我已经安排下人手了,你不用操心。”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真就不管了。我让人熬了骨头汤,稍后让人给三郎送去。听说有利于骨头愈合,但愿有用。”
“可以。”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该用午膳了。
因为徐母坚持做事要有始有终,徐二郎考试的结果一日不出来,就一日不吃肉,要继续茹素伺候佛祖,而徐父又落跑了,所以今日一起用餐的只有瑾娘夫妻,外加五个小的。
徐翀也被人抬了过来,他就坐在徐二郎下首位置,而翩翩坐在瑾娘下首,其余长安长平也按照次序各自落座,就连长乐,因为能独立吃饭了,也坐在了哥哥的下边。
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数起来人也不少,可就是严重断层啊。
徐二郎都十八了,徐翀才十岁,底下几个更小,才四、五岁。这要是等徐二郎起来了,想立马找个帮手都难,毕竟到了那时三郎也才半大小子,还不能顶大用呢。
说来说去,还是人少啊。
怪不得古代人都想要人丁兴旺,这做官的人家,没有一代代旺盛的人丁,确实撑不起门户,家宅也最容易落寞。所以,她以后要多生几胎么?
想的太多,还是先把肚里这个卸货再说吧。
一顿饭吃的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断。
就是徐二郎,此番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看得几个小家伙心神都愉悦几分,也更有胆色和他说话了。
饭后瑾娘照例去午休,翩翩带着长乐去玩耍,徐二郎则将三郎、长安长平集合到一起说话。
瑾娘看着这场面很祥和,就满意的进里屋歇息去了。结果她脑袋才刚挨到枕头,就听到外边墨河过来了,和徐二郎说了一句,“老爷回府了。”
瑾娘立马就坐起身子,趿拉上鞋子,走了出去。
徐二郎正在穿斗篷,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回过头看她,“不是歇息么?你又起来作甚?”
“我这不是,不是……”担心你脾气上来,再和父亲起争执么。徐父有再多不是,可他到底是长辈。她唯恐徐二郎气急之下说了过分的话,传出去毁了他的名声。
心里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太直白了,徐二郎面子上挂不住。
瑾娘就斟酌了斟酌,温柔小意的劝解他道,“父亲年纪大了,行事有所不当的地方,你多体谅。再来他身子不舒坦,心里肯定烦闷,说出的话要是不中听,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别和他一般见识。你……”
瑾娘还要再说,徐二郎就捏了捏她脸颊山的软软肉,眸含笑意道,“我有分寸,不会闹出事儿的。你放心,回去歇着吧。”
话落音徐二郎就披上斗篷,转瞬消失在风雪里。
瑾娘回过神后则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确实有肉了。唉,真是烦忧啊。想当初她多苗条荏苒的身段,可一怀孕,身上控制不住的长肉。虽然徐母和她说,她如今的身形正好,以前太瘦了,如今看着有福气,可瑾娘丝毫没被安慰到。
但那又能如何?她还能不吃不成?肚子里这个正迅速发育呢,她可不敢因为要维持好身材的原因,刻薄了宝宝的营养。
不过也还好她是不易胖的体质,怀孕至今也只胖了几斤而已,还大多数肉都长肚子上了。脸颊上虽然也有些小肉肉,可真的很少,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瑾娘这么想着,困意又席卷而来,青穗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趿拉着拖鞋往里屋走的模样好似一个不慎就要摔跤,吓得赶紧跑过来搀着她,直到把瑾娘安顿在床上,看着她睡过去了,青穗才放心的放下床帘走了出去。
瑾娘睡着的时候,徐二郎也走过大半个徐府,到了徐父的院落。
徐父的腰使用过度,这半年来就越发不好了。他经常闪腰,经常腰痛,都成老毛病了。
这次闪了腰他也没在意,可偏偏平阳镇落了雪,他又受了凉,腰更疼了。
按说腰痛最好不要轻易挪动,最好卧床休息,徐父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他原本计划在家里修养个十天半月,等身体恢复了再出去胡闹,可惜,今天早起就听到二郎回来的噩耗。
徐二郎手下有不少人,这个事情徐父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依照他二儿子的能干程度,他用他是否中举的事情打赌,肯定会戳到他的肺管子。
这个不孝子,脾气大的很,对他素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如今他又犯到他手里,徐父想了想后,决定先逃为敬。
这么想着,他也真就吩咐王奎将他抬了出去,光速遁了。
可谁想到,他前脚才在柳树胡同落了脚,后脚徐二郎身边的墨河就找了过来。
徐父担心在养的外室跟前丢了脸面,就也不用墨河开口“请”了,很识趣的跟着上了马车。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腰更疼了,以至于回到府里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王奎再次把刑大夫请过来,他要推拿。
王奎出去吩咐小厮跑腿,谁知那小厮还没跑出去,徐二郎就进来了。
王奎看到二公子满脸煞气的模样,心肝都抖了几抖。他颤巍巍的跪下请安,徐二郎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掀开帘子进了门。
王奎死里逃生一样,赶紧溜了。至于屋里的徐父……反正屋里还有几个丫鬟伺候,一时间也用不到他。他还是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吧,不然二少爷再把“拐带”老爷的罪名安在他头上,把他一顿好打,他找谁说理去。
王奎跑了,徐父屋里的丫鬟们却跑不了。
这些丫鬟也是畏惧徐二郎的威名的,毕竟徐二郎早先收拾那些贪赃枉法的管家、账房,以及那些庄头及其他们的家眷的时候,可丝毫没有留情。
将人发卖了不说,那些刺头还被他当场打死了。
而为了以儆效尤,徐二郎当时是下令所有人都去观看的。这些丫头就在其中,由此深刻认识到二公子的“麻木不仁”“残暴嗜血”。
是以,哪怕被二公子的皮相所迷,有心爬床的,也都歇了心思。不仅如此,那件事还造成了严重的后遗症,就是这些丫头们一见到徐二郎就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若是平常时候,她们远远看见了也就避过去了。可如今避无可避,丫鬟们只能硬着头皮给徐二郎请了安,然后龟缩到房间角落里,充当隐形人。
徐父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王奎回来了,趴在贵妃榻上怒骂一句,“你个老畜生,让你出去请个大夫你磨磨蹭蹭做什么?是老了,走不动路了是不是?哼,你个龟孙,你就偷闲耍吧,你看爷下次出乎混还带不带你!”
徐父话落音没等到王奎回应也不以为意,又絮叨道,“安排个小厮在外边守着,那不孝子要是过来了,就说老爷我身子骨不舒坦,已经睡下了。让他哪儿闲哪儿呆着去,别妨碍老子睡觉。个臭小子,管天管地,都管到他老子头上了。老子不杀杀他的威风,怕是他都不知道自个姓啥。”
徐二郎冷不丁接了一句,“我姓徐我自己清楚,就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徐父一惊,差点从贵妃榻上蹦起来。这一下可了不得,又扭着腰了,疼的他哎呦哎呦叫不停。
可即便他如此难受,丫鬟们也不敢上前来帮衬。她们畏惧的如同鹌鹑一般,恨不能找个缝隙钻进去。一点也不敢在此时露面,生恐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徐二郎也没管徐父的作态,又冷冷的说,“我知道自己姓徐,也知道徐氏起于贫民,先祖悍不畏死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流血流汗遍体鳞伤才成就了徐家的平西侯威名。我自认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对得起祖宗英灵,没有堕了祖宗威风,也没有损及家族名望。甚至为了重振徐家往日的赫赫盛名,练武不息,苦读不辍,可你呢?”
徐二郎走到徐父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父亲,你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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