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可能,徐五姑娘真想把自己的心肝挖出来,让自己娘和嫂子们看看,她确实是心向着娘家的,她没有胳膊肘往外拐。可事实上,她的心掏不出来,所以她还得继续承受着娘家人又是埋怨又是愤怒的目光。
婕妤娘娘又想哭了,有心想解释,进宫并不是好事儿,再来选谁进宫也不是她一个人失宠的宫妃能决定的,更不是他们家可以做主的,这完全是平西侯和平西侯夫人做下的决定。即便娘亲和嫂子们继续闹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不属于他们的,强求也强求不来。更何况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抢到手后又要如何处置呢?
心理念着,我这么做是为家里人好,娘亲和嫂子、妹妹即便现在不理解,也终有理解的一。
抱着这种念头,婕妤娘娘努力忽略从娘家众人上散发出的怨气,又继续拉着翩翩的手,的说,“我最是喜欢你们这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看着就舒坦不说,还能觉得自己也年轻着。”又道,“我自己住一个配,也只生养了一个公主,平常很是寂寞无聊。妹妹若有心,不如随姐姐进宫住些时,陪姐姐说说话解解闷可好?”
翩翩:“……”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翩翩一副云里雾里的表,徐母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徐母往不怎么管束儿女,也觉得没时间也没精力照拂他们。随便他们自由生长就好,只要不作女干犯科,不杀人放火,那孩子就不算长歪。
她对孩子是很放纵的。当然,这是往好了说。其实,说的不好听些,徐母这个人自私自利,她只在乎自己的子过的好不好,儿女的子好不好过,这根本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但是徐大郎战死了,徐母陡然就难受起来。这是她的长子啊,即便没什么感,但就是养条狗,这么二十多年下来,也有些谊了,所以长子去世后,她是难受的。甚至直到现在,她都不想念及长子,不然晚上频频噩梦,长子总在梦中控诉她不看护他们,不教育他们,不阻止他参军,不然他不至于落得惨死的下场。
她吓得夜夜垂泪,之后才有了以死相bī)二郎不得参军的事儿。也有她对自己的子女,多上了几分心的事儿。
之前相处的少,与儿女不贴心,可如今和女儿几乎是夜相处,她又如何忍得下女儿被推进宫,可能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事儿。
她坚决不能答应此事,哪怕为此丧命,她也不会同意她的翩翩进宫。
她的大郎已经战死了,她如今只剩下三个儿女。二子三子不贴心,唯有一个女儿孝顺又体贴,那是她的心肝肝啊。要把女儿送进吃人的皇宫,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徐母当时就崩溃了,想都没想就喊出,“不可以,我不同意。”
满屋寂静,众人都朝她看来,不明白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会有人拒绝?
徐五姑娘的娘家人则欣然而笑,激动的恨不能立刻承诺徐母:好的好的,你不同意,你们家翩翩不去,我们家的闺女去!
可惜,这些暂时还只存在于想象。
徐母被众人注视着,尤其平西侯夫人还不动声色的冷冷的瞅着她。她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终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想起刚才否决了婕妤娘娘的提议,顿时就慌乱起来。
她毕竟是个不善于交际,也不会说话的妇人,此时担心刚才的作为给徐二郎惹下祸患,又担心翩翩真的会被提进宫里,就张口结舌的想解释,自己刚才断然拒绝,不是想驳回婕妤娘娘的面子,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来着,徐母混沌的脑子一时半刻真想不出靠谱的借口来,一时间真恨不能时间倒回,或是干脆晕过去,好将这事儿直接扯过去。
就在她焦急的冷汗都从额头上滚下来时,刚才一直垂着头没有言语的瑾娘,终于抬起头,说了句话,“娘娘勿怪,娘这是太不舍翩翩了,才会出口驳斥了娘娘的美意。”
又不紧不慢的搀扶着徐母说,“娘娘也知,我母亲生育三子,可大哥为护边疆安稳,骁勇战死;二子也就是我相公,整天忙于公事,在母亲膝下敬孝的时间有限。还有小叔,小叔一腔报国之心,发誓生平定要完成大哥遗愿,将匈奴驱逐出境,为此立志从军,连过年都不能回来探望母亲。母亲的四个儿女,只有一个女儿足够贴心,又能一直守着她,母亲也心疼女儿,为此一天看不见翩翩便思夜想,昼夜难安。希望娘娘体谅母亲一腔慈母心怀,不要与她计较刚才之事。至于翩翩,兹事体大,不是母亲与奴家两个妇道人家可做决定的,此事还要相公拿主意才好。”
有那脑子转的慢些,还没想明白此进宫陪伴,并不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进宫陪伴的妇人,就觉得徐母这反映未免太大,而瑾娘这话也莫名其妙的,让人听不懂。所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进宫也就小住两三就回来了,那里还需要通知侍书大人?”
满屋寂静。
这话念叨的声音虽小,但众人都听到耳里去了。一时间众人有志一同的望向这位心直口快的妇人,就见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河东徐氏的长媳梅娘子。
梅娘子是市井百姓出,不懂这些圈圈绕绕。她心思也直爽,所以并不晓得,这其中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猫腻。加上大大咧咧的,所以刚才就念叨了几句。
但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梅娘子就是再蠢再傻再白痴,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所以轻轻在自己脸颊上扇了一下,“我胡说的,娘娘可千万别把我的话听到心里去。”
有梅娘子这番插科打诨,这事就这般混了过去。最后翩翩进宫不进宫的也没说定下来,因为到了用膳时间,众人就先去用饭了。
翩翩这时候成了众人的焦点,小姑娘有些放不开手脚。加上被进宫的消息一冲击,此时脑袋还晕乎着,整个人的胆量看似也小了许多,明显被那个提议吓得不轻。
吃饭时她就紧挨着瑾娘坐着,期间还趁别人不注意时,想拉住瑾娘说些什么,不过被瑾娘拍了两下胳膊,她就知趣的闭了嘴。
瑾娘低声安抚她,“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办法。”又说,“你二哥有主意,不要怕,万事有你二哥担着呢。”
翩翩从瑾娘这话中听出了未尽之言不管是哥哥还是嫂子,都不会迫于形势送她进宫,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像嫂嫂说的那样,天塌了还有高个,额,有二哥撑着,她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庸人自扰啊。
想通了后,翩翩就专心吃起饭来。
平西侯府早就晓得今天文帝要和婕妤娘娘过来的消息,那宴席上的所有东西,自然都是准备的上好的。其中有几道美味佳肴,瑾娘听都没听过,还是世子夫人炫耀的提了一句,“这都是宫里的御膳”,她才知晓,原来这菜肴是御膳单子上的菜品。而此番在徐府掌勺的红白案师傅,也是平西侯夫人特意花重金请来的,宫里御厨的嫡出传人。这做饭的手艺净得他们师傅的真传,所以这菜肴能不美味么?
平西侯府真是把今天接驾的事,做到了尽善尽美。但瑾娘心想,做的太好就不是过错了么?是过错啊!你连一个菜肴,都要和宫里媲美,那皇帝能乐意?
瑾娘心想,不知道是平西侯府平里就是这个做派,还是被陛下亲临这个事弄蒙了头,不然怎么会搞出如此cāo)作?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些御膳是被列入规定中的。那些菜肴是宫里专享,你在宫里赴宴时可以吃,甚至可以谈论优缺点,甚至在家里,你也可以找来厨子模仿着做,毕竟无人知晓,这也就不是罪过。可你堂而皇之的这么端出来宴客,这就不大好了,这不是明摆着在扫陛下的脸么?你还想和陛下一较高低,一比高下,那皇帝能乐意?
瑾娘不知道文帝现在表如何,她猜测,兴许脸色不会太好看?
但是事也没有绝对,说不得这几个宫廷出来的菜肴,还有几个不得不说的故事呢。若是陛下早些年给过平西侯这样的恩宠和荣耀,好吧,那她就啥也不说了。
宴后文帝本该离去,毕竟大过年的皇帝也忙,也有许多亲戚要请。再来,在一个臣子府上呆一会儿以示恩宠就算了,若是一直呆下去,怕有些人会多想。
瑾娘也以为,文帝会立刻回宫,可事实上,文帝虽然有离开的想法,却不知被平西侯在耳边嘀咕了些什么,这个打算随即就取消了。
转而,文帝被平西侯亲自送到早就安排好的院子休息。
瑾娘闻言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立刻就想到,怕是平西侯施了美人计?
这么想一点没错啊,毕竟文帝喜渔色是众所周知的事,她这么想他,完全没毛病。
而事实却也是如此。
当然,这是事后瑾娘从徐二郎嘴里证实后才晓得的。如今么,她且忙着领着自家丫头听戏呢。
文帝没离开,瑾娘的精神就一直绷着,她不敢松懈,也不敢让翩翩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要自己从头到尾的看着才放心。
好在翩翩也担心真被送到宫里去,所以被嫂嫂拉着坐下听戏一点没意见。虽然戏台子上众人吱吱呀呀的,唱的什么她完全听不清,也不想听,但是没关系,和自由比起来,这些都可以忍。
翩翩留下了,长乐则领着小鱼儿,去另一个院子看杂耍。
今天平西侯的活动安排的很丰富,除了这些还请了其他一些手艺人进府来闹,所以孩子们都坐不住的跑开了。
翩翩坐了一会儿,不知是坐的股麻木了,亦或是怎样,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她想着小命要紧,所以还是忍着。
可等到有人起要去如厕时,翩翩也有了腹痛的感觉,所以就扯了扯瑾娘的衣角,含羞说了句什么。
瑾娘闻言立马站起,“我和你一起去。”
翩翩脸都红了,“没必要吧嫂嫂,我就去趟那个,很快就回来。”
“不行。你今天必须得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那多谢嫂嫂了。”翩翩捂着小脸低低笑着说,“嫂嫂对我真好。”
“好就快些走吧,站这儿太耽搁别人看戏了。”
两人就绕过几个听戏的老夫人,去了趟临近的茅房。
也是巧了,那个茅房人满了,两人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来,只能去别的地方。
瑾娘原本是不想去的,担心会出意外,但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人拉屎放啊。
翩翩腹痛,迫切需要解决。这事儿……真没法忍,有时候也真忍不住。所以瑾娘无奈,只能赶紧带着人,找了个小丫鬟指路,去了别的地方。
拐过了两道弯,眼见着到了一个院子,瑾娘心想可算到地方了。可突然她就警觉起来,觉得这附近似乎太安静了些,一点都不喧哗,不闹,这不正常。
可是再怎么不正常,如厕还是要的。不过保险起见,瑾娘就让翩翩自己进去,她在外边守着。
翩翩红着小脸进去了,瑾娘如临大敌似得一步不敢挪动。
突然,她就听到有脚步声不急不缓朝这里走来。
来人是男,且边有两个随侍,瑾娘听到其中一人嗓音女干细,还隐隐约约听到诸如“回宫”“皇后”的词,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此时再想不到是被人算计了,那也白活这么大了。
但是从花厅那一出闹剧后,她就全程警惕过,没有被人往上泼汤羹,也没有不下心撞翻了谁,所以,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就踏入别人的圈了。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瑾娘想到,不管是怎么走到别人的陷阱里的,总之翩翩该是被人下了药的。不然不至于恰恰好就这个时候腹痛。而挨着戏台子的茅房,不至于满员,还一直无人出来。而她们还被人指路,带到了这里。
若是所料不差,这桩桩件件,应该都是被人算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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