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又不是李和辉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李和辉对自己妹妹什么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李和辉和翩翩见得次数有限。就是见了面,也说不上两句话,如此景况下,李和辉那小子是怎么看上翩翩的?
徐二郎觉得头疼,可他想着,此刻怕是李和辉比他更头疼,就不由轻笑起来。
瑾娘更恼了,“你还笑得出来?你不看翩翩都快哭了。”所以你这哥哥真是亲的么?妹妹都这般难过窘迫了,你还笑,这是塑料兄妹情吧?
徐二郎见妹妹果真哀怨的看着他,赶紧敛了笑意。他不惯说那些安慰人的话,更何况妹妹被人看了去,他这个兄长妹妹都尴尬。所以与其让翩翩继续难堪,他且先避着点,去前边吧。
徐二郎就说,“炎亭还在前院花厅,我去见见。”
那这也是正事,瑾娘就冲徐二郎挥挥手,“快去吧。”最好再探探李和辉的心思,看他马车上说那话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此意。
若真是心血来潮,想充当一把救美的英雄,那就没必要再提“求娶”的事儿了。可若是早有此意……早就对翩翩有了心思,却还能说出那种话,那这人的情商绝逼是不及格的。
你在当初那种情况下,直接给翩翩表白,也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强啊。还要提翩翩善后,啧,大善人没当上,倒是把自己坑了吧?
瑾娘看透了李和辉的心思,却没准备说给翩翩听。
小姑娘情窦未开,还不懂这些呢。她委实没必要此时在翩翩心中点播上种子,不然等翩翩有小儿女的情思了,还不得满心满眼都是李和辉?
这可不行!女儿家太主动,就掉价了!
瑾娘心中琢磨着,偏偏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处置才好。那头徐二郎已经见到了李和辉。
李和辉魂不守舍的喝着茶,手里做着撇清浮沫的动作,可那动作却凝固在半空中,许久不见动一下。
徐二郎轻咳一声,才让李和辉回了神。他先是怔忪的看向徐二郎,好似忘却了时间空间,对突然出现在此的徐二郎很惊讶。
可随即回神,他就忍不住朝徐二郎身后看去。
徐二郎见状,心中莞尔。炎亭装的好,连他都没看出他的心思,如今么……这可太直白了。
徐二郎就道,“翩翩在翠柏苑由她嫂子陪着,她落水吓的不轻,又有毒蛇那一桩乌龙,委实受了惊。如今瑾娘请了大夫给她诊脉。”
“哦……哦。”李和辉嗓子梗了梗,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二郎却径直说,“我听翩翩说,是你碰巧去京郊别院,正好救了她。炎亭,多谢你了。”
说着话的时候,徐二郎起身郑重冲着李和辉作了一揖。李和辉忙不迭起身,连茶盏都忘了放,以至于里边的茶水全都跑了出来。索性茶盏里边的茶水也不多了,不然衣衫肯定要沓湿大半。
李和辉手忙脚乱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一边又连忙错身,避开了徐二郎的礼。他叹气,“你也知道了,那都是乌龙一场,就是没有我出手援助,翩翩也会无事。既如此,这救命之恩就不存在,你还冲我行礼,这不埋汰我么?”
徐二郎却神色郑重道,“话不是如此说。这是碰巧那蛇无毒,翩翩有幸逃过一劫。可若那蛇当真有毒呢?当时在场中所有人身上都无解毒的丹药,也无急救的本领。若非你及时出现,翩翩此时怕已丧命。我这一礼实是你该当的,一来谢你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二来谢你将陛下赐予的诸多丹药分润给翩翩。炎亭,多谢你了。”
李和辉赶紧又搀扶他起来,徐二郎这才直起腰。
李和辉就羞愧的道,“你谢我大义相助,却不知我是存了私心的。”
早就从翩翩那里得知事情原委,亦明白了李和辉对翩翩的心意,那李和辉所说的私心为何不难体会。只是徐二郎还是装出不明白就里的模样,疑惑的看着李和辉说,“愿闻其详。”
李和辉也不知道徐二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过他猜想,遇到那种事情,翩翩肯定很尴尬。那事她肯定只会说给她母亲和嫂嫂这种女性长辈听,至于父兄,她肯定不会说的,顶多就是由嫂嫂和徐母转述给当家的男人。
而他方才不过饮了一盏茶,一盏茶的时间,翩翩顶多将此事告知士衡的夫人。至于士衡,肯定是来不及知道的。
想到这里,李和辉心中松快许多。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他的面色又变得为难起来。
他心仪士衡的妹妹,这话当真不好说出口。但不说不行,毕竟不管是嫂夫人还是士衡,都是成年人,他们不会如同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一样,听不懂他早先在马车中说那话的意思。而与其让士衡听那传了两三道口的消息,不如他坦白说更好。毕竟,这样一来他才更有诚意些,兴许……就能娶到心仪的姑娘了呢?
如此一琢磨,李和辉终究是赧然的将事情一一交代了。对翩翩落水走光一事,他简单略过,但意思却交代清楚了。至于马车中的话,他更是一字不落的背出,就唯恐落下了那里,事后被士衡知道了,再说他不心诚。
可就是把马车中的话全说出来,才显得他更不心诚吧?
毕竟那他言语,可是有非常明确的,诱拐小姑娘的嫌疑的。
此时李和辉真真后悔起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冲动说错了话。
徐二郎闻言,眉头凝成了疙瘩。他倒是没追究李和辉有意诱导翩翩结亲一事,只是严肃的问,“炎亭是当真想平息谣言,不让翩翩被千夫所指,才想要娶翩翩过门,还是当真对翩翩情有独钟?”
要李和辉承认他对好友的妹妹心存觊觎,等于把他的脸皮扒下来。如同他这般好颜面的“君子”,那真是很难忍受的事情。不过事到如今,李和辉只求好好表现,好让未来的舅兄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成见。
因而他站起身老实回答,“我对翩翩,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徐二郎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既如此,你就光明正大表明心意,亦或者请官媒来求娶也成,何故拖拖踏踏,还搞出个要大义相帮的名头?”
李和辉面红耳赤,也觉得自己是失策了。可已经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如今他只求一个改过的机会。
李和辉就如此说了一番,徐二郎闻言却笑,“这话你跟我说没用。一来翩翩的亲事有瑾娘和我娘看着,我且插不上手;二来,关键还是要看翩翩的意思。”
先不说瑾娘和徐母如何,只说翩翩……翩翩已经明确拒绝了啊。
如果此时他再和翩翩说,早先那时心情激动之下说错了话,实际上他想娶她的心思不假,那翩翩会作出何种反应?
最有可能的是,翩翩会觉得,这是他能想出的,让她不受流言蜚语影响的办法。终归只是一句话,他还是想帮她。
那作为一个善良有原则的姑娘,翩翩会去坑他么?
明显不会的。
人家一番好意,翩翩心领就是,记着这份恩情就是。但是让她真个去坑人,抱歉做不到啊。
李和辉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脸色都颓败了几分。他念叨,“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徐二郎闻言朗笑出声,声音中都是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那也是你自找的。”
李和辉如同胸口中箭,面色更颓败了。
如今求娶翩翩的事情已经成为不可能,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最起码在这事情淡化之前,是绝对没有回转余地的。如今他只能庆幸,翩翩年纪还小,情窦未开,徐家家风门门风都好,不会贸然替她定下亲事。那他就还有时间……且再等两年,他再来求娶。
李和辉离开时,满心绝望,却又满心希望。
徐二郎送他出门,见他出神的表情,愈发牙疼了。
他对李和辉和翩翩的事情持不赞成也不反对态度,毕竟李和辉能被他视为知己好友,人品肯定过关。他才华横溢,前途远大,洁身自好,这都是他的加分点。但话又说回来,庄郡王妃不喜他,势必对他以后的妻子多几分苛责,若是婚后李和辉不能分家,那徐二郎也断然不会送妹妹进火坑去受苦。
所以整体来说,这门亲事不好不坏,他不赞成也不反对。如今且坐观其变化,看事情究竟能进行到哪一步。
送做了李和辉,徐二郎转头就回了翠柏苑。
此时瑾娘已经安抚好翩翩,并让人送她回去洗漱了。
徐二郎回来时,瑾娘正在写送去柯家的帖子。她准备明天亲自去柯家一趟,翩翩这件事,非得好好善后不可。
徐二郎进门后,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忙完这件事,安排人把帖子送出去,才牵了她的手往内室走。一边走徐二郎还把李和辉表明心意,想要求娶的事情说了。
瑾娘闻言眉头皱起,“你是如何回复他的?”
徐二郎就把他的应答说了说,谁知瑾娘听着却不满意了。甚至冲着他冷哼了好几声,“我知晓你懂他的为人,觉得他好人才,翩翩嫁给他不亏。但这只是你站在男人的角度的看法,我的看法却与你全然不同。”
徐二郎摆出耐心倾听的姿态,“夫人慢慢说,愿闻其详。”
呵,你这姿态,让我好生气啊。
瑾娘又瞪了徐二郎一眼,这才不紧不慢道,“先不说别的,只一点:他既然心仪翩翩,就该断了和那些闺阁千金的相看才是。一边相看着老郡王妃给他安排的人选,一边又惦念着翩翩,他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了。不仅对那些同他相看的姑娘不公平,就是对翩翩,也是一种亵渎。”
徐二郎还真没考虑过这点,兴许是男女观念当真相差极大,他只想着李和辉人品才华皆好,完全可以托付终身,却忘了女儿家素来性情纤细敏感,他们或许不在乎夫婿是否貌美才高,却一定在乎那人对她是否全心全意。
而李和辉早先的相看,这可让他“渣男”的本质暴露无疑。所以也难怪瑾娘一提这就皱眉,一副不认同的模样。
徐二郎觉得瑾娘有些小题大做,可事关唯一的妹妹的亲事,他还只能慎重慎重再慎重。所以他道,“具体如何还看以后。他像是吃够了教训,回头肯定会反思改过,咱们且观后效。若是他能把这些都改了,再说其他。若是不能,这事不提也罢。”
“这还差不多。”
晚上早早用了晚膳,两人准备休息,谁知此时府里的下人来报,道是翩翩姑娘身边的梧桐和秋雨回府来了。两人还领着一个体面的婆子,看穿着打扮富贵的很,就是比一般人家的老夫人也气派的多的多。
瑾娘闻言和徐二郎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
去传唤的下人很快领了梧桐秋雨过来,一番见礼后,瑾娘才晓得面前这个面庞白皙带笑,体态略微丰腴,年约四旬,看着就是比管家老太太们还要气派的嬷嬷,乃是柯大人的发妻万隆公主身边的奶嬷嬷。
那这可是万隆公主的心腹了。
瑾娘更加看重几分,连忙让人看座。
那老嬷嬷礼让了两次,才浅浅的坐了半个屁股,当真是非常规矩又谦逊的模样。
这嬷嬷的来意瑾娘暗中猜测了一番,没想到还真让她猜对了。老嬷嬷确实是奉了万隆公主的命而来,为的就是今日翩翩在溪流边遇险,名节有损一事。
那嬷嬷道,“公主已经将今天涉事的所有丫鬟婆子,大部分送去专门供奉先太妃的庙门中,以后青灯古佛,伺候先太妃英灵。另有两人乃是跟着家中大姑娘一起长大的丫鬟,情同姐妹。大姑娘不忍她们小小年纪,落得剃发为尼的下场,特意为她们求了两门亲事,明日就将她们远远的发嫁出去。她们老子娘都在家中的世仆,两个姑娘机灵,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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