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心下赞叹的同时,也愈发打定了心思,得快些给青儿寻摸个媳妇。不然真让明珠捡了漏,她得悔死。
可这媳妇从哪儿找,这真的很难为人。
瑾娘这般碎碎念着,一边拿着青儿写的书信继续往下看,结果看到下边一段文字,瑾娘陡然大喜,惊喜之下直接笑出声来。
丫鬟青苗和青穗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出声打扰就是了。自家夫人是个藏不住话的,更何况能让她大喜的肯定是喜事儿,即便她们不问,稍后夫人自己也会说的。
可两个丫头没问,闻讯过来的长乐和小鱼儿却好奇极了,两人不紧不慢的走进来就问瑾娘,“娘/婶婶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瑾娘就笑的眉目弯弯的道,“你们小舅舅被早先的少师大人,也就是如今应天书院的副山长,收为关门弟子了。”
长乐:“啊?”
小鱼儿:“少师大人是什么?”
瑾娘喜滋滋的给她们科普,“少师大人是三朝元老,很得先帝看重,是先帝给当今安排的辅政人选之一。只是少师大人性情严苛,不为允文帝所喜,师徒两人在政见上也多有分歧,所以少师大人一怒之下上了辞呈,要归隐田园。后来有皇叔,还有朝中诸位大人的劝解,又有允文帝特来哀求,老大人才没有回归故里,而是在应天书院留了下来,担任着名义上的副山长一职,教导着学生。”
小鱼儿听得云里雾里。少师、太傅、皇叔、山长这几个名号差点没把她绕晕。她是分不清这些人官职大小的,不过这不妨碍她从自家娘亲的口吻中听出,收自家小舅舅为关门弟子的这位副山长大人,很牛掰,非常非常牛掰。
小鱼儿深沉的点头,觉得这很好,这位副山长大人能在那么多人中选中小舅舅为弟子,他真是很有眼光,实在棒棒哒!
长乐比小鱼儿见识广博些,对瑾娘的话理解的也更为充分。同时因为两个兄长在应天书院求学的缘故,她没少从他们嘴里听说这位副山长大人。知道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但身体硬朗,性情古板,最是刚直。
另外,虽然老人家如今不在朝中,只在应天书院做着最普通的教书匠,但他对朝廷的影响还很大。就不说早先经过他提拔的那些大人,如今都位居高位,手握权柄了。且说他去了应天书院教书育人,如今也是桃李满天下。而经过科考进入官场的人无疑更多,这些人记着他的恩情,又有打着他学生的名号行事的,便勾连出更多的情谊……
说这些不外乎是说,若是小舅舅真被这位副山长收为关门弟子,在人脉上就不用操心了,甚至他的政治资本也足够了。只要他进入官场,自然多的是师兄为他引路,为他保驾护航。
这比自己在官场上单打独斗,亦或是瞎摸索寻出路,最起码少走好几年的弯路。
长乐能想明白的事情,瑾娘想不明白么?她想的非常明白。
远的不说,只看近处,只看徐二郎。因为几乎没有从平西侯府得到什么援助,他入了官场后几乎都是单打独斗。正是因此,官途才升的这样慢——虽然在有些人看来,徐二郎这样属于官运亨通,升职升的非常快的。但是瑾娘了解过朝中那些二品以上大人的官途历程,所以愈发清楚,那些有背景有靠山的,从六品到四品几乎用不了三年时间,而徐二郎,两年已过,他只是个正五品,而要升四品,最少需要三年时间,这就比别人慢了好几步……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脚踏实地官路才能稳。而青儿有人帮衬提点,他少走弯路,不会被人算计,这是好处,这也是徐二郎用不到的。毕竟他心眼儿够多了,只有他算计别人,还没有人算计他却不被反噬的。
瑾娘想的越来越远,最后还是被长乐和小鱼儿唤了好几声,才回过了神。
两丫头急吼吼的说,“那小舅舅拜师,要送拜师礼么?娘要给小舅舅准备东西么?”若是要准备的话,得快点了,毕竟河州距离京城太远,快马加鞭也得十天时间呢。
长乐和小鱼儿觉得,肯定得准备些东西送过去。毕竟她们姐妹两人拜安澜为师傅时,娘也准备了许多东西。虽然当时拜师拜的仓促,可随后娘/婶婶却替她们补上了六礼,甚至还让她们两人在即将做好的衣衫鞋袜上动了两针,权作是她们的孝心,然后才把东西送予安澜师傅。
她们身为女子,正式拜师还这么麻烦,更不用说小舅舅了,那肯定更麻烦,说不得还得开祠堂,跪孔圣人什么的。
可现实却是,青儿拜师根本没那么麻烦。
瑾娘又看了两眼手中的信纸,才和两个小姑娘说,“你们小舅舅的师傅是个不拘小节,也不怎么讲究这些世俗礼仪的。因为看中了你们小舅舅的品性才华,就询问了你们小舅舅的意思。你们小舅舅自然一口应下了,那位副山长就让他跪下行了大礼,又敬了拜师茶,就算是礼成了。”
长乐和小鱼儿瞠目结舌,“那位先生也太不讲究了。”
“不是不讲究,”瑾娘订正,“那是不拘小节。真正的大儒和隐士,是不在乎这些的。”
话说的义正言辞,可实际上瑾娘心里也打鼓。这么不拘小节的大人物,说实话她真是没见过。
不过话说回来,青儿和那位副山长倒是挺有缘分的。想当初青儿参加应天书院的入门考试,也是这位副山长监的考。之后他倒是听青儿说过,那位副山长似乎在他答题时在他身后看了好一会儿,说不定那位老人家那时就起了收徒的心思?
瑾娘念及这里,又想了想说,“虽然老人家说了不需要拜师礼,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这样,我这几天抽时间给老人家做一身衣衫……”可惜不知道那位老人家的尺寸。
不过听青儿说,那位老人家身材有些瘦削矮小,她估摸着做就行。就做夏衫,等做好了送过去说不定正好能穿上。掐不准尺寸的话,不如略收一收,若不合适,再放下就是。
瑾娘如此打算,小鱼儿就说,“我给老爷爷做个荷包。”
长乐想想也说,“我的女工实在拿不出手,我就送些药丸子吧。就提神醒脑那些,哥哥们和小舅舅都说挺好用的。再有就是防蚊虫的药丸子,我也多备一些,一起送过去。”
“行,这样就很好。”瑾娘觉得长乐果真贴心,这送的东西也贴心,对比起来,小鱼儿……她那手女工不说也罢。能把两快破布对起来说是荷包的,也是没谁了。就这女工,还有脸给人送荷包,她不嫌丢人她这当娘的都替她丢人。
不过小姑娘心思倒是好的,所以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想做就做吧,大不了等送去京城的时候,把她的荷包拿出来。
瑾娘想着一会儿给青儿回信时,要特别提点他几句。他作为关门弟子,又是在老先生身边伺候,平时就要多用几分心思。不说关心老人家的身体了,就是老人家的吃喝都要多多照应,这是为人徒弟的本分。
时下人对“师傅”二字看得特别重,徒弟和亲子差不多,如今青儿既然得到人家的庇佑和教育,合该也对人家多多用心。
一边想着瑾娘又拿起翩翩写的书信。翩翩酷爱唠家常,这封书信就写的特别日常化。
信中写了徐父徐母身体都好,徐母虽然在他们离开京城后,有些抑郁,但有了族中的诸位婶子伯娘过来陪聊,倒是好转许多。
别的先不说,只说这一段话,瑾娘就不太相信。徐母什么品性,她这当儿媳妇的还是知道的。
徐母喜欢人奉承,但是不喜欢交际,也不喜欢和人唠家常。这些婶子伯娘都上了年纪,早就为人祖母了,如今关心的无外乎柴米油盐,以及儿孙的婚事。这种境况下,徐母这个喜欢琴棋书画的文雅人,能和她们说道一起才有鬼了。
想当初她还在京城时,这些婶子伯娘来家中拜访,她都要作陪。就担心徐母一句话说的不对,或是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再不经意的惹恼人家。
她和徐二郎来河州时,最不放心的就是徐母……当然还有徐父。不过徐父已经托付给李和辉,但凡徐父在外边“应酬”,李和辉总能帮衬一二,不至于让徐父惹出大乱子。
可徐母这边就不好办了,毕竟她不喜欢出门,即便见人也多在内宅。这种情况下,就是李和辉有一千一万个本事,也用不上不是?
正因如此,瑾娘来河州前,千叮咛万嘱咐翩翩,千万把徐母看好了,徐母见人时,她最好在旁边伺候着。这一来自然是防备徐母给人甩脸子,把人得罪;二来也是担心那些婶子伯娘给徐母设套,被人哄骗着应下一些不能答应的事儿。
瑾娘一直忧心着徐母,如今看到翩翩说徐母一切都还好,婶子伯娘陪聊后,身体有所好转……好吧,她就权且信一下。总归不管徐母的身体好转没好转,她只要不给家里惹事就好。
翩翩随后还说,她和徐二郎北上后,家里的帖子锐减,她需要应酬忙碌的事情也一下少了很多。这让她有更多的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在城南开个脂粉铺子的分铺,再比如学习骑马,练习骑术,还有习武强身……
总之她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挺满意的。唯一不太满意的一点,便是他们一走,家里好清静,她就是想找人说话都很难。常常在做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喊“长乐”和“小鱼儿”,准备吃饭时,腿脚又很有自主意识的往翠柏苑走,结果走到一半,突然就想起翠柏苑现在没人了……
瑾娘看得泪如雨下,心疼的不得了。
她看信尚且觉得心酸难耐,不难想象被留在家里的翩翩寻人无踪时,心情是如何灰败。
好在柯柯是个好的,知晓他们北上后,翩翩心里肯定不舒坦,所以特意在徐家住了几日陪伴……
瑾娘看完信后好大一会儿功夫,心情才平复下来。她让丫鬟磨墨,准备写回信,长乐和小鱼儿却齐声开口,“我也要写信。”“我给婶婶磨墨吧……”
瑾娘:……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
瑾娘收到的信多,她回的也不少。因为要说的话有很多,她斟词酌句写了一下午,才把给林父的回信写好。
倒是给翩翩和青儿的回信,瑾娘准备用过晚饭后再写。
如今河州地区忙着春耕,徐二郎新官上任也要调研许多事情,所以每次回来天就黑透了,这次同样不例外。
瑾娘怀着身孕不经饿,也没等他一起用晚膳,她先用过就准备去书房,徐二郎就在此时走进花厅。
瑾娘赶紧让丫鬟重新准备饭菜,又走近些替他宽衣,跟着他去了浴室冲洗。
徐二郎头发中满是尘土,瑾娘一边给他洗发,一边轻声和他说着今天接到的来信。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徐二郎时不时应上两声,以示他还清醒着,还没睡着。
可瑾娘看他满面疲惫,却不忍心继续唠叨耽搁他休息。她想了想就不说了,专心给他洗发,用指腹轻缓的给他按摩头皮。
倒是徐二郎,良久一会儿没听见她吭声,开口问道,“怎么不说了?”
“等会儿你吃饭的时候我再和你说,现在你先休息一会儿。”
回应她的是徐二郎低沉又喑哑的笑声,他不紧不慢的道,“瑾娘你继续说,听着你的声音我更安心。”
瑾娘:……她控制不住的心花怒放,嘴角往上翘啊翘的,简直快咧到耳后根了。
浴室中只有两人,徐二郎现在又看不见她的模样,所以瑾娘毫无心理负担和女神包袱的,露出个大大大大的笑容。
不想徐二郎此时猛一下睁开眼睛,瑾娘盛放的笑容正好出现在他视野中。他忍不住也勾起唇角,抬手摸了摸瑾娘的下巴,笑言了一句,“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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