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见过他生母?!
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瑾娘简直被通河甩过来的这个雷炸的四分五裂。
瑾娘面色沉重的看着通河,其实现在很想问他一句:这当真是真的么?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么?
这句话瑾娘终究没有问出来。因为她知道通河可以为他说的话负责。
通河在刺探报,过滤信息方面有他独有的敏锐和机警,这也是徐二郎将他留在京城坐镇的缘由。这些年来,通河帮衬徐二郎收集传递京城的信息去河州,期间从未出过差错,徐二郎由此对他看中有加。通河也着实当得起徐二郎的看中。这样一个人,处理朝堂上或明或暗的信息都不会出错,又岂会在小小的一个长安上栽了跟头,砸了自己的招聘。不会的,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事真相肯定就像通河说的那样。长安不知道在哪里见到了他生母,且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派人去查探她。
瑾娘心里吃味儿么?会不舒坦么?
那肯定会有的。毕竟是自己费尽心里养大的孩子,缺背着她惦记着旁人――尽管这个旁人是他自己的生母,瑾娘心里多少还是感觉被背叛了。好在这种心思并不多,真的只是一丢丢,且又因为瑾娘熟知长安的为人,知晓他这样做绝非是怀念母亲的亲,还想重续母子缘分,瑾娘心里那点不得劲也很快烟消云散了。
长安是徐府的嫡长子,他在外稳重端方,知进退,识礼仪,且因为过度护着长平的缘故,在外人看来就过分注重感,容易感用事,不能杀伐果断。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并不是。
长安也只是对他看中的人“感用事”“头脑不清”罢了,对于其余人,就比如他生母,长安可以说是冷至极。
从确认生母当真丢下他们不管不顾改嫁后,他再没问过一句有关吴氏的事,对她绝口不提,好似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他们兄妹几个完全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仅如此,在幼时的长平和长乐偶尔提及吴氏发出疑惑时,他也总是说,“是婶婶待你们不够掏心掏肺么?婶婶满心满眼都是你们,把你们照顾的好好的,她虽然不是咱们的生母,却和母亲没多大区别。你们怎么会提及一个外人,还思念她,你们这么做不怕婶婶伤心么?”
那时瑾娘听了这话不是不欣慰,不是不慨叹,可在这些之外,瑾娘更认清了长安的脾。这看似是个明理宽厚的,其实在感上特别极端。得他看中的,他十倍百倍报之,反之,那就只能被他仇恨,抑或被他淘汰出局,当陌生人对待了。
长安的感非常纯粹,这也预兆着即便之后吴氏想和儿子缓和感,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瑾娘也丝毫不担心有朝一长安认回生母,和吴氏母慈子孝。
这些年来,瑾娘一直知晓吴氏的消息。倒不是她有心探查,只是徐府一点点起来了,徐二郎担心长安长平被生母笼络了去。
徐二郎的感只会比长安更纯粹――该说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长安不愧为徐二郎的侄子,而徐二郎也不愧是他的二叔,两人的“感洁癖”如出一辙,都是不容人背叛的。徐二郎担心长安他们再受伤害,也是担心吴氏通过长安借由徐府的人脉做下恶事,所以从没放松过对吴氏的监视。吴氏边的丫鬟,以及之后她生育的两个儿子边,徐二郎都以防万一安插了人过去盯着,防的就是他们对长安长平不利。
“暗探”的消息最迟两个月会来一次,因为之前几次都没有重要信息,徐二郎就懒得看了,直接把事交到了瑾娘手里。所以瑾娘也知道,吴氏这些年子总得来说还不错,除了她男人的官职一比一低,她因此受了牵连,得了个扫把星的名声,除了陈兴海已去逝的原配所出的女儿处处看她不顺眼,动不动就攻讦她找她不自在,除了后院的女人三不五时就要到她跟前炫耀郎君的宠幸太过她们有些招架不住,除了妯娌总想分权,还总是想方设法将公中的银子往自己房里捞,其余也都好。子闹闹的每天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干活。
再说回吴氏后嫁的丈夫陈兴海,不管他对徐府有没有做过恶,只说他在徐大郎战死之后,就去了吴氏的娘家,隐晦的点出有再娶的心思,勾的吴氏的娘家动了心思,竟是不管徐家还在徐大郎的孝中,就让吴氏大归。
这种欺辱一般人尚且难以忍受,就更别提徐二郎了。这人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瑾娘占了他口头便宜,他还要当天找补回来,就更别提得罪他的外人了。
他能放任陈兴海与吴氏继续逍遥自在,那是因为他无权无势,暂时动不了他们,可有早一权在手,不把早就该做的事做了,那还是徐二郎么。
陈兴海是肃王手下,这人善于逢迎和钻营,又背靠肃王这样的庞然大物,倒是在内务府混的风生水起。
可惜,在徐二郎外放河州的当年,宫中不受宠的皇子跪求到陛下跟前,让陛下为他做主。堂堂皇子,天潢贵胄,寒冬腊月里竟穿着三年前的破夹袄御寒。衣服破烂就不说了,关键是小的不避体。文帝的暴怒可想而知。
再怎么不喜皇子,但也是他的种,竟被奴才们如此欺辱,文帝的怒火让京城的菜市口接连半月被献血覆盖。朝堂震,宫中人人自危。
陈兴海倒是侥幸保住一命,可惜也被夺了官职,成了一介白。不过这人真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不管到了何种境地都能蹦哒。不过文帝正在气头上,连肃王都不太想接他这烂摊子,更何况别人了。
反正陈兴海走投无路,老老实实在家呆了几年。也就是徐二郎扶棺送夏先生回故里安葬时,他还在家待业,怎么徐二郎这就出一趟远门,他又蹦哒起来了。
之所以瑾娘猜测陈兴海又混到官场里来,那也是有根据的。要知道因为陈府里的子太“闹”,而陈兴海是从内务府直接罢官的,早先交好的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陈兴海到时不死心,还每天钻营着1起复,四处走动托关系。反观陈府包括吴氏在内的女眷们,可就老实多了。他们也就在府里搞出点动静,等闲一年半载不出门的。
而长安的行程一般都是固定的。平常在书院基本不出来,休沐大半在家陪祖父母,剩下一段时间便是去街上逛逛,买些笔墨纸砚,书籍和辅导用的试卷。他常逛的书斋和吴氏偶尔去一趟的银楼又不在一条街上,这种况下两人碰面的机会有多大?
当然,京城说大也不大,该见的人早晚能碰见。但没道理长安早几年都没碰见吴氏,偏他们回京后他就碰见了吧?
敏锐的第六感告知瑾娘,长安和吴氏绝对不是在街上碰面的,绝大可能是在宴会上。而最近一两个月,长安出席过哪个重要场合呢?答案就一个,那就是青儿和柯柯成亲时,长安出现过。哪个场合也最可能见到吴氏。
若说长安是跟着小舅舅迎亲到柯府时,见到了吴氏一面,随即去调查她的,这完全行得通,缺逻辑满分。
瑾娘觉得事的真相八成就是如此了,只不知道,长安是如何一眼认出吴氏的。
瑾娘想着这些事,面色的神色就变换不定。通河自然不敢直视主母,但瑾娘长久不出声,他免不了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就见瑾娘面上风云变幻。
通河见瑾娘面色不对,还以为是对长安此番行事不满,顺带对他“监视”小主子不高兴。前者他无话可说,后者,他却是要解释两句的。
“主子和夫人去河州前,主子忧心长安长平两位少爷被人欺负,亦或者闯了祸无法山后,特意让属下派了几个人在两位少爷边盯着,以备不时之需。”
瑾娘闻言就知道通河2想多了,赶紧道,“这事应该的,夫君安排的很有必要。”他们都去河州了,徐父徐母又镇不住长平,那小子若闯了祸还真不好办。即便不说这些,也要担心他们在河州动作大引人报复,牵累家中的两孩子。不管怎么说,在他们边放人总归是对他们好。
瑾娘叹口气,不说这些,继续问通河,“你说长安见过吴氏,他们是何时见到的?长安在查吴氏的事,如今可查到什么了?”
通河道,“属下排查过长安少爷和吴氏的行踪,最近两年来,也只有舅公子成亲那天,长安少爷和吴氏出现在一个地方。”随即从怀中取出几张纸张,递给瑾娘一侧的青苗,青苗接过后转交给瑾娘。“夫人看看,这是这两个月陈兴海和吴氏的动向。”因为平时都是两个月才交一次陈府的“作业”,如今还没到期,通河便没有将事告知给瑾娘,“陈兴海走通了肃王的门路,如今在刑部任了个官职。”
刑部正好是柯柯之父坐镇的衙门,他老人家嫁女,喜事一桩,也难得的高调一回,请了不少人到府里赴宴。陈兴海不在邀请名单上,但这人着实会钻营,不知跟着谁就进去了,且还带着吴氏。
而那天不管是长安还是长平,亦或是徐翀都跟着青儿去迎亲了,若长安当真见过吴氏,也只有在哪里。
这是通河的失误,不由和瑾娘请罪,“是属下没有预知到这况,属下认罚。”
瑾娘闻言摆摆手,通河又没长七八个脑袋,他又不是陈兴海肚子里的蛔虫,再来他也忙得很,徐二郎不在京城他恨不能弄几个分出来帮主子盯紧了京城的动静。他自己还忙的顾不上吃饭休息,又哪里能强求他为这不可预估的事负责呢。
瑾娘安抚了两句,通河行礼谢过,便又回答另一个问题,“长安少爷目前还在查吴氏,若不加阻止,最迟明天也就查到人了。”这也就是他昨晚接到信,今天就过来寻夫人的原因。
让不让长安少爷寻到生母,这是一个大问题,而这问题显然不是他这个最属下的可以决定的。
瑾娘闻言也有些头疼,他私心里肯定不想长安再见到吴氏,能少一桩麻烦,总比多一桩麻烦要好。
她对吴氏抛弃几个孩子改嫁一事非常痛恨,根本不想在有生之年继续听到她的名字。
她痛恨吴氏,想必长安也不遑多让。再让她挑出来搅乱孩子平静心绪如何是好?可若是就这么掐断此事,怕是长安心里也要留个疙瘩,指不定之后闲来无事就要琢磨琢磨,他那天见到的到底是不是他预想中的人。都说堵不如疏,一味瞒着不一定是好事儿。况且,有时候也不是他们想瞒就瞒得住的。徐二郎不会看着陈兴海坐大,等他回来后,指定还要将陈兴海踩到泥地里去,陈兴海总有走投无路的一天,到时候他让吴氏出面求,长安总归还能见到吴氏。
反正早晚都是要见的,那就趁此机会让长安查到吴氏?
瑾娘有些意动,可最后2她还是决定,“你派人弄些假消息混淆他的视线吧,再过几天,等夫君回来了看看他的意思。”到时候要如何处置,那就是徐二郎需要发愁的事了……徐二郎会为此发愁么?想来是不会的。在他眼中,这就是芝麻粒大小的事儿,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也不用自称徐家子孙了。他才不会像瑾娘这样顾虑重重,一会儿优信长安的心理健康,一会儿忧心后续可能会有的不良影响。男人太绪化显得妇人之仁,若长安至今还对吴氏抱有幻想,他才会真的失望。
不过长安知晓此事后,长平和长乐还能继续瞒着么?
这事儿让瑾娘非常头疼。
可联想到,徐大郎还活着――这更是一桩让人头疼的事儿。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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