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沈舅舅‘请罪’

  瑾娘想知道舅舅家现在景况如何,但却不好贸然露面。

  她心里对此好奇到极点,因而就有些魂不守舍。

  但也没让瑾娘“忧心”多久,不过两时间,沈舅舅就来了徐府。

  瑾娘再是没想过老人家会亲自登门,因而听到下人通禀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不过在得知来人确实是舅舅后,就叫上徐二郎,两人马不停蹄去了府门口。

  见到沈舅舅第一眼,瑾娘眼睛一酸,眼泪差点从眼眶里跑出来。

  距离上一次吴恒满月时见到舅舅,才过去几天时间啊。可舅舅却像是猛地苍老了十岁。他原本只是鬓角有些霜白,可如今满头头发都成了花白。最重要是那股精气神,涣散溃败,他就如同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突然打了败仗,了无生气。

  瑾娘由衷的后悔起来。

  早知道事对舅舅打击怎么大,她无论如何不会将舅母克扣她嫁妆银子的事说给徐二郎听,更不会纵容他替她伸张。

  憋着一口气就憋着吧,总比让长辈一夜之间心力交瘁,自责到极点好。

  瑾娘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涌到眼眶的泪意,她撑起一个笑脸,欢喜的跑到舅舅跟前,“舅舅您怎么过来了?您也是,有什么事您让人来传唤一声,我和二郎去您府上任凭您差遣还不行么。”

  瑾娘给沈舅舅行礼,就一把被沈舅舅拉起来。

  这时候瑾娘才发现,沈舅舅面上看不出丝毫绪,但他浑都是抖着的。尤其是他抓着瑾娘的那双手,微颤的好似一个即将中风的老人。而沈舅舅的眼眶,在此时也变得通红。

  “瑾娘啊,舅舅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

  舅舅眼圈变得通红,扭过头去不让瑾娘看他失态的模样。

  他哪还有脸见人啊!

  知道沈舅母不靠谱,但她竟连他给瑾娘的嫁妆银子都克扣,她还算个人么!

  瑾娘出嫁时多艰难。

  那时候林府统共没有二百两银子,还要给瑾娘置办嫁妆,还有留着一家老小的吃用周转,那是真难啊。

  而徐府虽然落败,到底是乡绅世家,人家家里底蕴丰厚,即便是个丫鬟婆子,都要比瑾娘穿着风光。

  他心疼这个自幼丧母的外甥女,想多给她些陪嫁,让她多点底气,好在婆家子好过些。他一腔慈心思,可就因为沈舅母的插手,这些全都变了味儿。如今,他如今没脸见瑾娘啊。

  沈舅舅到底抑制不住落下一滴泪,老人家又侧过去,浑抖的不行。

  瑾娘见状那里还忍得住,眼泪也顺着面颊流下来。徐二郎在旁边看着,一时间就啼笑皆非。

  他给瑾娘擦过泪,又冲着沈舅舅行礼。“舅舅,此处头太大,不如咱们进府叙话。”

  瑾娘也回过神来,赶紧玩着就舅舅的胳膊往府里去,“舅舅咱们进府喝茶。舅舅刚才说那些话做作甚,我是舅舅嫡亲的外甥女,舅舅说什么对不住我,那不是折煞我么。舅舅对我足够好了,从我成亲起,舅舅没少帮扶我,舅舅若是再说那些外道话,瑾娘菜肴无地自容。”

  “你这孩子,你不要瞒我。你舅母,她做的那些事,我如今都知晓了。你这孩子也是能忍,但凡你早一些告诉舅舅,舅舅也会早些给你主持公道。那里用你一直忍着这事儿,一直憋着这口气。”

  瑾娘打趣说,“舅舅冤枉我,我才没有憋气。”

  沈舅舅拍着她的手,“我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心善,怕是担心我和你舅母发生争执,才将这些都忍下来。但是,瑾娘啊,一味的容忍和退让只会助长你舅母的气焰。舅舅活了这么大年纪,如今幡然醒悟。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若不然也不能让她将整个人闹得乌烟瘴气。还连累的你,因为顾忌我们的感,顾忌舅舅这张老脸,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得舒展。”

  沈舅舅这几天着实憋的很了,也是气急了,所以才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他都不在意徐二郎在跟前看着,不在意他说这些话,让徐二郎听到心里,对沈府的印象大跌,颜面无存。

  沈府如今还有什么颜面可讲?

  他活了几十年,也没把沈舅母教导明白,这几十年委实白活了。

  人老了,还给子女添堵,这样的长辈,要他作甚?

  沈舅舅颤巍巍的,话中都是沮丧和颓然。

  瑾娘此时更加明白,沈舅母的事对他老人家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若只是沈舅母克扣瑾娘的嫁妆银子,沈舅舅雷霆大怒,但不会心如死灰。然沈舅母在此之外,还挖空沈家照拂娘家兄弟。这些年花费在他娘家兄弟上的银子,略一估算竟有五万俩之巨。甚至就连早期沈舅母克扣瑾娘的嫁妆银子,以及平常她克扣宝珠的银子,也填补到她娘家的窟窿里。

  她处处顾着娘家,反倒亏待自家的孩子和外甥女,沈舅舅一想想她里外分的这么清楚,就觉得这几十年来的子真是白过了。

  成亲做什么?娶妻做什么?就是养条狗,这么多年也会忠心护主了。可娶了这么个媳妇进门,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沈舅舅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瑾娘晓得老人家绪欺负太大,需要发泄,便也不插话阻拦他。

  倒是沈舅舅,神智犹在,所以在府里下人过来请安时,也止住了话头。

  到那下人离去,沈舅舅看着不远处的鹤延堂,就对着瑾娘和徐二郎说,“贸然登门,还是先去给你父母那边见个礼吧。”

  沈舅舅和徐父徐母是一辈的人,说见礼有些过了。徐二郎就道,“舅舅可是贵客,我父亲母亲若是知晓您过府来,指定要亲自到门口迎您。只怪我和瑾娘听到您过来的消息时太激动,倒是忘了让人通传父母一声。”

  于是引着沈舅舅往鹤延堂去,路上说话妥帖周到,让沈舅舅一颗如在火种炙烧的心,都舒缓许多。

  等到进了鹤延堂的门,不好再说其他了,沈舅舅就低声和徐二郎道,“你是个好的,瑾娘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只我这外甥女前半生着实苦了些,之后,还望你多多怜惜她,勿要再让瑾娘受这些委屈。”

  徐二郎自然郑重的点头应是,瑾娘喉咙中呜咽一声,又想哭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徐父徐母听到通传声急急从屋内快走出来。

  徐父也就是面对子女时特别混,但若应酬“外人”,他不管是待人还是接物,都彬彬有礼,可圈可点,让人说不出一句不是。

  现在徐父就的不得了,就连徐母,也一口一个“亲家舅老爷”。两人殷切的将沈舅舅迎进花厅,就又招呼小丫鬟快些将家中最好的茶叶泡好端上来。

  稍后府上陈佳玉带着长乐、小鱼儿和长绮,荣哥儿带着长洲和长晖都过来给沈舅舅见礼。

  沈舅舅见到这周到的一家子,再想想沈舅母的作为,越发羞得无地自容。

  但沈舅母克扣了瑾娘的嫁妆银子一事,却也不好就这般说出来。沈舅母到底是长辈,还是要给她留几分脸;况且家丑不可外扬,沈舅舅也得为家中儿孙计较一二。

  最后沈舅舅也没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只借口瑾娘不就要离京,他不放心,过来叮嘱几句。

  徐父徐母甚至就连陈佳玉,都知道这肯定都是借口,但也不会戳破。该他们知道的,迟早会告诉他他们;不该他们知道的,追问无益。

  徐父徐母殷切留膳,沈舅舅这天到底在徐府用了午膳。

  等到午膳后沈舅舅要离去时,他将几个孩子都叫到跟前。

  “都是好孩子,年纪也大了,也到了用银子的时候。舅外公年纪不小了,不知道还能看到你们几次,也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到你们成亲。这些银票你们兄妹几个平分,就当是舅外公提前给你们的婚嫁银子了。”

  荣哥儿手中被塞了个荷包,他条件反一捏那厚度,就知道里边银子不会少,那这可不能收。

  荣哥儿给瑾娘打眼色求助,瑾娘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就赶紧过来接过那荷包又塞给舅舅,“您说您这是做什么?舅舅您老体好着呢,就是想长命百岁也不是问题。我们这些小辈儿以后还想在您膝下承欢,您可不兴说这些丧气话咒自己的。”

  “这荷包里的东西,您也拿回去。”瑾娘终于没再装傻,她就说,“舅母的事,又不是您的错,您不要再自责。况且那都成了陈年旧事,如今也没追究的必要。舅舅,您好好养,届时等荣哥儿成亲了,您来观礼。”

  沈舅舅却不接那荷包,转手将荷包交到最小的长绮手中。

  长绮正啃手指头,她今天掉牙了,一颗大门牙在岗位上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在今天早起罢工。

  牙齿没掉之前,她觉得不舒服总想一。等牙齿掉了,那边空洞洞的剩下一个门洞,她就更想了。不仅想,她还总想戳一戳,戳着摸着牙齿就咬上了手指头,就开始啃手指了。

  长绮懵懂的看着沈舅舅,又看看沈舅舅手里的荷包。声气的说一句,“舅外公把荷包收回去,娘不让我收,我收了娘要罚我抄书,很惨的。”

  沈舅舅闻言好气又好笑,见长绮敏捷躲走了。他就将荷包递给瑾娘,“这不是舅舅给你的,是给几个孩子的。你若是不收,就是还记恨舅舅,觉得舅舅不能为你主持公道,实在愧为你的长辈。”

  瑾娘就急忙道,“舅舅,您别胡说。我怎么会记恨舅舅,我知道舅舅全心全意为我好,我……”

  “那就收下。你舅母做的事,让舅舅良心难安,于你有愧,瑾娘,你若真想舅舅好,就让舅舅弥补一二。只有这样,舅舅才不会辗转反侧,夜难安。”

  瑾娘最后终究是收下了荷包,将荷包交给了长安。

  沈舅舅欣慰的点点头,又拍拍瑾娘的肩,“别送了,舅舅这就回去了。还有瑾娘你和二郎给宝珠挑的亲事,舅舅也要谢谢你们。人选都是好人选,等舅舅问过宝珠的意思,就尽快给宝珠定下亲事。”

  “只可惜你和二郎不就要离京,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怕是参加不了宝珠的婚礼了。”

  “那也不怕。”瑾娘笑呵呵道,“人不到,我礼肯定到。宝珠妹妹婚事不易,等她成亲,我这做表姐的,也给她送一份厚礼。”

  沈舅舅闻言哭笑不得的虚点了她一下,“你这丫头啊,舅舅是问你要贺礼么,您尽快捣乱。”

  最后一家子到底是亲送了沈舅舅出门。

  沈舅舅乘上马车离开前,还看到瑾娘几人站在门口目送他的景。一时间,沈舅舅鼻子一酸,眼眶有有些发红。

  人老了,见过的各种龌龊事儿多了去了。他以前听合作过的商人种种抱怨,说是家宅不安,几房人为了些钱财恨不能把他们这些老骨头拆散了啃干净。那时候沈舅舅还沾沾自喜,好在沈舅母虽然品有瑕,但在大是大非上分的清楚。她是斤斤计较、掐尖好强,但是不该沾手的东西她不会沾手。

  他一直以为自己教妻有方,这辈子即便没多大本事,但最起码家宅和谐,这就是最值得称道的。

  却那里知道,表面的风平浪静和繁花锦绣都是拿来唬人的,内里的污糟和腐烂才是他们本来的面目。

  沈舅舅手指又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这几天体明显不如往昔,自己都感觉子沉重,头重脚轻。

  他知道这是气的很了,要好生修养,不然体怕是要留下后患。但家里如今一团乱麻,所有事都悬而未决,他就是想抽出时间来好生歇歇,让脑袋清醒清醒,也放不下这许多事。

  良久后,马车中传来一声厚重的叹息。

  沈舅舅看着颤抖的手,心里终于做了决定。一直迟疑不决,只会放任事继续恶化。如今找到了那个毒瘤,只需要将她剜除,就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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