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来了

  长安和荣哥儿此行去了允州。

  允州是李和辉外任的地方,瑾娘一听这个地名,就把询问两个孩子过去的目的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问长安和荣哥儿,“见到你们小姑姑没有?她胖了还是瘦了?精神头好不好?祁哥儿呢,还认识你们不认识?有没有长胖一些?你们姑父呢,对你们小姑姑好不好?”

  长安回答,“好好好。”

  荣哥儿也哭笑不得,“娘你一下问那么多问题,我们顾得上回答那个啊。我们肯定见到小姑姑了,小姑姑没胖也没瘦,精神头瞧着挺好的。小姑姑不是怀孕了么,我姑父照顾她跟照顾祖宗似得。真的,娘你别笑,我说这话虽然不恰当,但事实就是那么回事儿。”

  长安也配合的说,“荣哥儿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是我小姑夫太夸张。那真是吃饭都很不能亲手喂我小姑姑,我小姑姑走个路,他都提心吊胆的伸手在旁边护着。”

  以前的小姑夫温润雅致、朗月清风一个人,说是君子的模板也不为过。可一旦娶妻生子,就好像走入了凡尘俗世,身上沾染上人间烟火。看起来让人啼笑皆非,但心里边却是暖的。

  长安又想到小姑姑嗔着姑父,让他注意点影响。好歹在自家子侄面前,也顾及些颜面,但小姑夫丝毫不以为意,只关心着小姑姑的冷暖温饱。那对夫妻眼神交缠间都是缠绵的情谊,看得人心里好生羡慕。

  瑾娘听说李和辉的作为,也忍不住抿唇笑起来。夫妻和美才好啊,她还担心翩翩孕期反应上来了,脾气太大李和辉招架不住。看李和辉这个“低三下四”的姿态,那肯定是不管翩翩怎么“刁难”他,他都甘之如饴的。

  夫妻间只要有一个人“肯低头”,那这情分就坏不了。而翩翩也不是那等刁难人的,过了孕期这段日子,回想起以往对李和辉的“苛刻”,肯定会多加弥补。夫妻间你来我往,感情愈发浓郁,日子也就愈发好过了。

  瑾娘笑盈盈的,“那祁哥儿呢,还认识你们不认识?”

  “认识的。”长安又笑,“只是祁哥儿有些水土不服,去了允州后上吐下泻了好些时日,看着有些孱弱。好在京城的庄郡王老夫人托人捎来了偏方,祁哥儿按照方子吃了两顿药,如今也适应许多。”只是还吃不进去太多东西,脾胃有些不肠。但这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善过来了,只能好生调养个一年半载。等时日久了,自然就适应了。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可到底是自家孩子,别说长安和荣哥儿看到孱弱的祁哥儿满心心疼了,就是瑾娘,此刻也蹙紧了眉头,心揪得慌。

  “你们小姑姑如今自己怀着身孕,还有孕吐反应,怕是不太顾得上祁哥儿。孩子身体不舒坦,再没爹娘时时安抚,适应的更慢。”

  荣哥儿连忙道,“小姑姑没精力,但小姑父有。我小姑夫只要一下衙,就赶紧回家看护我小姑姑和祁哥儿。祁哥儿的衣食住行,现在全是我小姑父操持的。父子俩的感情比以往还好呢。我瞧着,祁哥儿现在黏小姑父比黏我小姑姑更甚。我小姑父一出门,祁哥儿就巴巴的跟出去,一步都不舍得跟我小姑父分开。”

  瑾娘听着长安和荣哥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翩翩和李和辉府上的事儿。

  知道他们夫妻和美,日子顺畅,没什么太大烦忧,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但她还有些不满,就抱怨徐二郎,“你安排长安和荣哥儿去允州,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这边还给翩翩准备了不少东西,还想着什么时候托人往那边走一趟呢。”

  徐二郎道,“不急在一时半刻。这都来了通州了,还能少往允州跑?且先把眼前这一摊子理顺了再说其他。届时你就是想亲往允州去探望翩翩,我都依你还不行么。”

  诶,这个好,她怎么就没想到,还能亲自往允州去一趟呢。

  瑾娘兴致勃勃的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把通州这一摊子事儿处理完,咱们就去允州。”想到什么又补充,“你尽量在翩翩生产前忙完,不然我可不等你。翩翩生产我肯定要亲自过去守着的,届时你若是忙不完事情,你就自己留在通州。”

  徐二郎唉声叹气,“好。”

  长安和荣哥儿又笑了。

  两人没将瑾娘给翩翩准备的东西捎带去,但却捎带回来不少翩翩给他们的东西。

  荣哥儿说,“小姑姑给我们收拾了不少特产,还有一些珠翠罗绮。小姑姑说,这些看着没京城的那些东西好,但是别有一番美味风情,偶尔拿出来用用也是可以的。小姑姑还准备给爹娘做衣衫鞋袜,可惜来了允州没多久就检查出怀了身孕,这针线就搁置下来了。现在也就起个头,要完成不知道得猴年马月。”

  瑾娘就笑,“我和你爹的衣衫多的数不胜数,咱们府里还有针线房的丫鬟们每天给我们做衣衫,我们不缺她手上的那一身,回头就写信告诉你小姑姑,别忙活那些了,赶紧给你们弟弟妹妹做几身小衣裳是正经。”

  “我也是这么和小姑姑说的,小姑姑也应了。小姑姑还给我们几兄弟走准备了文房四宝和一把匕首。匕首是允州那边新出的精钢冶炼出的,据说尤为锋利,小姑姑让我们留着防身。给长乐准备了好些贵重药材,给小鱼儿准备的是允州那边的舞曲编谱,还有几身异域舞装。咳,小姑姑还给长绮准备了一柄软剑,可以缠在腰上做腰带的那种……”

  将两个孩子打发走,瑾娘心累的不得了。

  要她说徐二郎就够娇惯长绮的了,在京城一得闲就带着他小闺女去山上打猎,晨练时还特意抽出时间,手把手教他闺女武功,没想到翩翩这也毫不逊色,连软剑都给长绮准备上了。

  不能这么惯孩子啊。

  孩子的三观没树立起来,却先把武力值提高了,这以后还不多的是打架闯祸,让他们给她擦屁股的时候?想想就心塞的不行。

  瑾娘和徐二郎说,“那软剑你给收起来,等长绮及笄了再给她。”

  徐二郎……看看藏在窗口处的小脑袋,喉咙上下滑动两下,到底说了一句,“我给收起来。”至于什么时候给长绮,那是他们父女俩的事儿。真等长绮及笄再给她,那剑不早生锈了?

  瑾娘正想着给翩翩送点什么过去,就没太留意徐二郎的回应。她也就不知道,这人语言中藏了机关,瞒着她早早的将软剑塞给他小闺女。

  几年后瑾娘才知晓此事,气的肺都要炸了。

  不过那是几年后的事儿,现在瑾娘忙着收拾东西去了,徐二郎走出房门,冲旁边树上的小姑娘招招手。

  长绮看见娘没注意到她,一道利箭似得从树上跳下来,落到她爹怀里。

  “爹爹,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过来时哥哥正说小姑姑给我软剑的事情,我看见娘脸色不好看,就,就先藏起来了。”

  徐二郎摸摸小姑姑软软的头发,抱着她快步往外走去,“没事儿,只是以后不可再做偷窥之事,记住了么?”

  长绮点头,“爹爹我记住了。爹爹说的话我都有认真听,都记在脑子里了。”边说还点着小脑袋,让徐二郎看看她真有记住……她头上的小揪揪一摇一晃的,粉色的珠花衬得小姑娘的面颊特别可爱。徐二郎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在小闺女泪眼攻击下,直接将软剑交了出去。

  长绮兴奋的眼睛发光,这就要抽出剑来试试,徐二郎连忙阻止,“回你院子再看……别让你娘瞧见了,要不然你娘要罚你,爹也救不了你。”

  长绮问,“那娘知道了,会罚爹么?”

  “……不会的。爹是大人,你是小孩儿。小孩儿犯错才会被罚,大人诚心悔过就可以。”

  长绮就很羡慕了,抱着他爹的脖子说,“小孩儿太惨了,我也想当大人。”

  父女俩说着话走远。

  沿途有听见这父女俩谈话的仆人,面上的神色就非常诡异。想笑吧,委实不敢。毕竟大人收拾起五大世家来,都快刀斩乱麻,实在让人畏惧。他们比起五大世家,实在不够看,大人要收拾他们……忒,大人才没闲心关注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小兵小卒。

  这些人捂着嘴,闷笑的跑远了。

  他们再是没想过,威风凛凛,冷严肃穆的总督大人,在外边如同杀神降世,在夫人面前,却地位堪忧。

  这内外不同的光景,实在让人唏嘘。

  下人们努力不往外传大人的是非,但今天这一发现太让人震惊,所以难免要和一二交好之人说说此事,好排揎排揎心中的激动之情。

  一传二,二传三,三传一百,反正不知道何时起,整个通州府都暗暗流传着总督大人惧内的话。

  这也阴差阳错削弱了,徐二郎因手段冷酷处置五大世家,落下的煞星和不近人情的名头。让通州府的百姓不再整日提心吊胆过活,反倒觉得总督大人也可亲起来,也算是错有错着吧。

  至于无辜背锅的瑾娘,她现在还不知道此事,等知道街面上的流言后,再想洗白自己也不成了。因为流言早已深入人心,而比起总督大人嗜杀冷酷不近人情,他们更愿意相信总督大人外强中干,在家中毫无地位,这会让他们有种微妙的优越感。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谁在乎?

  这一日晚上,瑾娘都睡着了,房门又被敲响。青穗在外边轻声道,“大人,墨河侍卫过来了,说是前院有客人登门,想要请见您。”

  瑾娘被这声音闹醒,声音沙哑的问坐起身的徐二郎,“是你等的人来了么?”

  “大差不离。”

  徐二郎说着话就披着衣裳起身,瑾娘见状往外挪了挪,爬在床外援问他,“用给你们准备晚宴么?”

  “不用,你睡吧。”既然不准备对五大世家留情,来人也不必用心招待。况且,无贴登门视为恶客。这位虽然不到恶客的程度,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之说求他不会应下,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来人不会多留。

  徐二郎留下话让瑾娘先睡后,便穿好皂靴出去了。

  瑾娘忧心着前边的事情,自然睡不着。

  处置五大世家是徐二郎来到通州后烧的第一把火,这把火不红红火火的烧起来,以后的事情要想顺利进行无异于痴人说梦。

  况且世家在通州根深蒂固,不将他们彻底铲除,以后徐二郎的政令在通州不得通行,反而要处处受他们的掣肘。这是徐二郎绝对不容许的。

  他这个人强势惯了,治下不容许有第二个声音。五大世家若携手助他还好说,但事实相反,他们只会处处给徐二郎使绊子……那就别怪徐二郎要斩草除根了。

  徐二郎心意已决,但五大世界多年经营也不是玩笑的。况且世家与诸多州府存在姻亲关系,关系链非常庞大。动他们就是动他们的姻亲,是与他们交恶,多放势力倾轧过来,徐二郎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报复”。

  瑾娘想七想八的,不知道何时竟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却感觉到脑袋被人托着,身子被人抱着往里边挪动。

  瑾娘嗅到清冽的体息,知道来人是徐二郎没错了。

  她落到床上后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徐二郎,“客人走了?”

  徐二郎“嗯”了一声,脱了皂靴和外衫在靠外边躺下。瑾娘滚到他怀里问,“你走后我睡着了,都不知道你们谈了多长时间。”

  “没多久。”徐二郎揉揉她右侧脖子,“落枕了么?”

  “不知道。趴着睡太难受,可能就是血液不流通,脖子有些僵硬。你再给我揉几下,我感觉舒服多了。”

  徐二郎就又给她揉起来。

  瑾娘又问他,“来人是谁?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但听说过。是江浙水师提督赵猛,与闵州府知州丁邱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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