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书肆消磨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开书肆,去了相距不远的茶馆。
在书肆与茶馆中间,还有一栋酒楼。大白天的里边就传来刺鼻的酒味儿,且从门口往里一看,大堂中竟然做了八分满,那这生意可够好的。
长绮脑袋一直往酒楼那边侧,她闻到酒味儿了,香香的,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昨天晚上为了给爹爹与哥哥姐姐们接风,娘特地允许她和姐姐一人喝了一小碗米酒。那米酒可美味啊,味道甘醇,还有一股子桂花香,至今想起都让她流口水。
可惜她是小孩子,娘看得紧,她和姐姐一人只喝了一盏,再要娘就不给了。
不知道这酒楼中的美酒,与家中的米酒比起来,那个更美味一些。
长绮眼睛都黏在酒楼上了,腿都走不动路了。小鱼儿见状用力扯了妹妹一下,可快走吧,不然从里边跑出来个放浪形骸的酒鬼来,又是五音不全的吼不知道跑掉到哪里耳朵歌谣,又是脱衣服脱鞋子,那画面可太辣眼睛了。
小鱼儿想想之前曾有缘见过的一面,就脑门上挂黑线。她叮嘱妹妹,“以后来状元路,千万避着点这酒楼。这里边酒疯子多,人封起来一身蛮劲,指不定你靠近也会吃亏。”
长绮心想,我要真吃亏了,也是吃亏在我没吃酒。不然换我也吃醉酒试试,那些个酒疯子和我比起来,指定差远了。
可惜想吃酒这话不能告诉姐姐,不然姐姐指定又要揪着她耳朵教训她。
长绮依依不舍的收起视线,和兄姐们一道进了茶馆。
茶馆中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虽说喝茶的多是文雅人,但状元路上读书人占了九成。读书人们,大多意气风发,他们喝酒容易疯,喝茶也不遑多让。
这不,就见大堂中坐了不少在褒贬时政的书生。这些书生慷慨激昂,好似在指点江山。旁边有捧场的,也有喝倒彩的,总归热闹的很。
一会儿又有人说起赵猛与丁邱逢来,还有人说信任徐总督与倭寇被打的落花流水的事情,总之热热闹闹,竖起耳朵一听,什么消息都能听到有人在说。
长安四处看了看,问几人,“是在大堂坐,还是去楼上雅间。”
宋玉安立即道,“去雅间吧。”小鱼儿正值豆蔻年华,即便此时她做男子打扮,但还是比一般小公子要来的俊俏和柔弱。而江南乃富庶之地,这边的少爷老爷们,将“玩”这个字玩出了新花样。
他们荤素不忌,有的还将喜好**一事视作风雅。
而如今这茶馆的大堂中,除了一部分读书人,还有部分富商和浪荡公子。这些人从他们一行人踏足进来后,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这让宋玉安心中发闷,只恨不能立即将小鱼儿藏起来。
最后诸人也没有去楼上包厢,而是在一楼大堂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了。
这是小鱼儿的主意,因为他们这次上街,本来就是想听听“民声”的,那去了楼上还听什么?
小鱼儿和长绮坐在最里边,他看见玉安哥哥和荣哥儿都臭着脸,就含笑说,“又没谁招你们惹你们,你看你们两个脸色难看的。”
荣哥儿看一眼姐姐,你耳朵那么灵光,还没听见个别人的污言秽语?
这也就是那些人机灵,还有些欺软怕硬,在他们看过去时都老老实实的凑一块儿说话,一个眼神都不往他们这里看。不然让他分辨出到底是哪个人在讲究他姐姐,他即便不露身份,也能让那人吃个哑巴亏,且有口说不出。
小鱼儿轻弹了下荣哥儿的脑门,说他,“再皱眉就成个小老头了,咱们是出来松快的,又不是找不自在的。你再这么不高兴,就扫兴了,那你还不如回家去。”
荣哥儿无奈,“我不绷脸还不行么。”
长安给几个弟妹们倒茶,“闻着味道不错,茶汤也清凉,这边的茶叶堪称上上品。”
小鱼儿就说,“到底是闵州首屈一指的茶馆,没点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会吸引这么多文人骚客每天登门拜访。”
几人又说起茶经来。
宋玉安在这上边特别有发言权,从采茶、制茶,到泡茶、饮茶,宋家的历代祖宗钻研都特别深入。
他从小浸染在这种环境中,想表现的平平无奇一点,都不大可能。
几人说的热闹,长绮却觉得百无聊赖。她喝茶就跟喝水似得,一口下水茶盏就干净了,这粗鲁的举动惹得长安和荣哥儿取笑,小鱼儿则怒其不争的瞪妹妹几眼,说她“牛嚼牡丹。”
宋玉安闻言就在旁边笑,一边让人给长绮送了两碟小点心来。小姑娘家很少有喜欢喝茶的,大多喜欢喝些甜甜的果子露,再就是吃些零碎的糕点果子之类。他家的几个堂姐妹也是如此,让她们品茶他们就皱眉,不过大了就好了,好似随着年龄增长,品味就会提升,就能意识到茶的好处似得。
几人说话,长绮边吃着糕点,边观察着过往行人。
长安几人是留了一耳朵听大堂内的交谈声,长绮呢,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些书生身上。
她也是在是无聊的够呛,就将每个人都观察一遍。
这一观察,就观察出事儿了。
长绮轻轻拉了拉姐姐的袖子,让姐姐看正在上楼的那个长得圆润矮胖的汉子。
小鱼儿没看出个所以然,纳罕的问妹妹,“怎么了?”
也就在小鱼儿扭头时,之前被她盯着的中年汉子突然敏锐的回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不过除了几个相谈甚欢的少男少女,其余什么人也没有。
中年汉子收起心中的狐疑,抬步继续往上走,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股不安在晃荡。
也就是这时候,长绮凑在姐姐耳朵边,说了一句话,“姐姐,那人我见过。”
小鱼儿看着她,“你在哪里见过那人?”
“在驿站啊。他去求见过爹爹,我那时候不是被娘提溜过去了么,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就爬到树上去看星星。然后我就看见这人在驿站门口下了马车,说是要请见爹爹。但是爹最后没见这人,这人也停留没多久,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小鱼儿眉头蹙紧,就连长安几人,此时也停下吃茶的动作,他们压低声音问长绮,“那人是谁?”
“我听见驿站的小吏称呼他丁大人啊。”
长安几人顿住了,舒尔他们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小鱼儿手脚发麻,轻呼一口气说,“是丁邱逢没错了。”
丁邱逢和赵猛早先一人被停职,一人被免职。两人要接受朝廷派来的官员的彻查,可他们在某一日突然失踪了,再之后有他们的消息,便是两人带着几万水师士兵,举起了反抗徐二郎的大旗。
而如今,赵猛伏诛,丁邱逢却音讯全无。
之前他们询问过浍河叔叔这事情,浍河叔叔还说,丁邱逢指定还在闵州藏着。只是这人藏得深,他们一时半刻抓不到人。
如今,这人可不就露面了。
但是,不对啊。
“丁邱逢不是身材矮小消瘦,面目惨白,宛若重病在身?且他五旬有余,头发花白,整个人彷若花甲之年。”而方才上楼的那个汉子,虽然也很矮小,但他看着非常肥硕壮实。且那人面色黑黄,头发也是全黑的,看起来就是像个不惑之年经常在外跑商的中年汉子。
这和丁邱逢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长绮不高兴的盯着哥哥,“我说是就是,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荣哥儿好脾气的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哥从不怀疑长绮的眼光,你这丫头别的不出挑,但武功是出挑的,你还耳聪目明,你说是那人,指定是那人没跑了。”
荣哥儿又轻声问,“那现在怎么办?回头去找浍河叔叔么?”找爹肯定是不现实的,先不说爹现在忙着收拾赵猛和丁邱逢留下的烂摊子,根本就不在驿站。就说为防赵猛和丁邱逢安排的钉子刺杀,爹的行程一般也是保密的。现在去找爹难度太大。
相对来说,这里距离徐府更近便些。而浍河叔叔在府里守着,有他出面,万事都好解决。
但长安却道,“来不及了,他们下来了。”几人条件反射就想抬头去看,然后长安猛一下压低声音说,“都别抬头。”然后众人又条件反射低下头来,继续佯作无事一样喝茶说话。
丁邱逢与手下两个扮做管家和小厮的人从二楼下来,条件反射就往那几个富贵小公子所在的桌子上看。这次他心中依旧有不安定的感觉,可那几个小公子的神态毫无异样,不像是认出了他。
不管心中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这茶馆丁邱逢再不敢多待,他带着两人快速下楼,转眼消失在茶楼门口。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瞬间,长安几人就站起身,一道往外走。
长绮这个急性子,装作肚子疼一溜烟跑出去,只留给兄姐一句话,“你们太慢了,等你们找过去,人都没影了。你们后边来,我先追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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