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送走林若菡回到内院,李嬷嬷将一份礼单拿给她过目,王氏点点头,时不时开口再加上一点,又提醒李嬷嬷,给汪嬷嬷的见面礼只能多不能少。
李嬷嬷有些犹豫,“老夫人,这个汪嬷嬷可是个无底洞啊……我担心她拿了钱,却不办事。”
王氏却冷冷一笑,“诚王妃没儿子没地位,眼下最看得上就是钱了,早几年看不上我们一身铜臭,现在嘛……可不一定喽。”
李嬷嬷点点头,“老夫人放心,我亲自去见她,哪怕舍下我一张老脸,也一定把事情办成。”
李嬷嬷刚走,沈嬷嬷就回来了,王氏瞧着她一脸喜色,不禁好奇,“沈家的,打听到什么了?”
沈嬷嬷笑得一脸褶子都展开了,她微微一福身,“老奴给我的小姐道喜了!我们都小看妍姐儿了。”
王氏微微倾身,眼中有一丝急切,“怎么说?”
沈嬷嬷就将打听到的事一一和王氏道来。
林若菡在见到了那十二个人后,就没有在亲自见过面,而是细细吩咐了冬梅。
冬梅按照林若菡的要求,至少每天见一次这十二个人。
第一天,冬梅上门一一问候,日常用度是否已经安排妥帖,然后将每个人回答的话和说话的表情再细细回禀林若菡。
据冬梅说法,林若菡是在晚上忙完了之后,抽空听她回禀的,听得很仔细,问的也很清楚。
王氏更加好奇,沈嬷嬷说了,比如说,清楚到讲话时的眼角弧度,捋胡子的次数。
王氏听完,连眉毛都挑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冬梅说其中一个名叫凌霜的女护卫既不像别人一样表示感谢,也没有不满,只是语气平淡说,“用度很好”,林若菡就吩咐她第二天把凌霜的膳食中减少一个荤菜,再去上门问候。果然,第二天,凌霜照样说,“用度很好”,只是态度有些刻意的疏离。
再比如,冬梅说那个年纪最大的张大掌柜,在第一天问候时表面夸了膳食不错,却又慢悠悠捋着胡子说之前他在原来铺子里的膳食,林若菡听了之后,让冬梅第二天给张掌柜单独加上两个菜,再记住张掌柜捋了几下胡子。冬梅当时有些瞠目,但也如实做了。
只是,那十二个中没有不是人精的,那个叫紫苏的第二天开始就单独做了药膳小点心让冬梅送给林若菡,只是林若菡谁也没有主动单独召见过。
冬梅倒是还说了,“表小姐没说要单独见谁,只是她有时不忙的时候,会自己小声嘀咕,‘哎呀,能相处最好,老奸巨猾的可伤脑筋,到时想想该怎么退回去吧‘”。
王氏听着沈嬷嬷的转述,心里五味杂陈,欣喜有之,感慨却更盛。
那个凌霜不是家生子,身世也说得上坎坷,所以待人总有些疏离,让她做护卫,是看重她年纪大,武功好。别人都是相处一段时间才发现,而林若菡却是通过冬梅的转述就发现了问题,不知道该说她心细如尘还是心眼子太多。
如果凌霜只是碰巧,那个张掌柜却是实打实被林若菡看出了端倪。
王氏坐在内院,都能想象得出那个有功劳却倚老卖老的张掌柜,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嫌弃饭食,又在敲打小主子后获得额外饭食的得意样子。张掌柜有能力,但也有些倨傲。现在看来,妍姐儿应该心里有数了。
接下来,王氏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不准备直接插手了。
只是心中叹息,我的妍姐儿啊……
你是从多么黑暗的世界走来,心中对周遭有多防范才能细致入微至此啊!
林若菡闭目养神了好一会,突然觉得马车行驶突然慢了下来,周遭似乎比刚才要热闹,她微微睁眼,起身想要看看。紫苏眼疾手快,伸手来扶,林若菡更快,似乎只是一个不经意的错过,紫苏眼看着自己扶了个空。但她也没觉得什么,微微一笑,“小姐,喝点水吧,再半个时辰,就能到林府了,这里人多热闹,行驶得很慢。”
林若菡看到紫苏的笑容,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再怎么也是眼前女孩的阿姨辈的人了,怎能如此矫情。她一个小女孩要害自己,自己还能吃亏不成?
林若菡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在心里教育自己。
你已经无限接近一个正常社会人了,刚才对王氏的良好表现应该继续下去,才能越来越好。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错过一个好人,不是吗?眼前的小姑娘多水灵呢,会做药膳的人就是会保养,皮肤水当当的,摸一把手感应该会很好。
不过,就算自己目前有个主子的名头,随便摸小姑娘的脸肯定是不对的,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有判断力的人了。
嗯,给自己的判断力点赞!
林若菡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突然被外面街道上吵闹声打断了,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她拉开马车帘子,看到了路边一个医馆门口,一个少年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争吵。
“……李掌柜,我父亲的话难道如此重要,圣旨吗?你丝毫都不敢违背?我又不是要买什么砒霜鸩毒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一点点金疮药都不能卖给我?还是你看我不是世子没有爵位,没有官职在身,所以不耐烦招呼我这样的平民百姓?”
“袁五公子,你且息怒,息怒啊!不是我不卖,实在是你父亲来下过命令,别说是我,全京城没有一个医馆敢把要卖给你的,我们医馆小本生意,不敢得罪侯爷,你还是和你父亲……”
袁湛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再说上几句,看着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悻悻然的准备离开。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长风,心里更加窝火。
他今天又没有去私塾,从慕容家的演武场出来时浑身像是散架一样,却硬是咬牙扛着走了半个京城,原想着这个李掌柜早先收过他的好处,总能通融一二,算是他最后的希望。谁知,最后的希望也成了失望。
袁湛此刻,心里一片晦暗,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偏偏那个长风却好好的呆在一边,事不关己。
“哼,赵长风,你家人不过是我母亲族中有点资历家生子罢了,摆什么老爷的谱?少爷我苦苦求药,你倒好,在一边看戏!别以为你是母亲安排的,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一顿板子下来,你那身皮囊怕是就保不住了。”
长风听了袁湛的话,眼神微微一变,眼中不屑与狠厉很快掩饰。他立即走进几步,微微躬身,“少爷,侯爷也是为你好,你就算不挨侯爷的家法,和慕容家那些人混在一起,总是弄得一身的伤也不见得是好事,你还嘴硬不好意思开口向他们求药……”
袁湛没等长风说完,一脚就踹了过去,“我他娘的有几个爹啊!凭你一个奴才你也想充大头来教训小爷我!看我不打死你!”
长风一边躲,一边急忙叫喊,“少爷,我可算你亲戚了,你应该知道的,县主的一个远方表叔认了我做干儿子的,这么算我也是你的表兄了……哎哎,少爷,你别动手啊……”
林若菡吩咐紫苏停车,扶着紫苏的手刚要下车,听见了一个清脆愉悦的声音先于她开口,“长风,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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