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带着祖父祖母的骨灰,跟着简嫣然去了遥远的国度。
很长时间,她都不能忘记那场吞灭祖父的熊熊大火,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活生生的大姑娘瘦成了一把骨头。
母亲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家庭。
丈夫是一个药剂师,儿子正在上学。
不论是金发碧眼还是金发黑眼,两个男人虽然语言不通,但都表达了家中增添新成员的喜悦。
那不是很浓但出自内心的喜悦,甚至比简嫣然的淡漠更加让林若菡感到心安。
林若菡很快接受了继父的教育,她应该尊重长辈,但人格上并不会低人一等,友好相处即可。
她一旦有了能力,可以出去独立,她的长辈无权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继父发现了林若菡心里上的问题,简嫣然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带着语言不通的女儿,去接受心里咨询。
弟弟汤姆是个高个子高鼻梁的阳光大男孩,简嫣然的心头宝。
简嫣然经常“宝宝宝宝”的叫着,汤姆义正言辞,一脸严肃,我是年轻人,不是宝宝。
简嫣然把汤姆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是对着林若菡却是可有可无。
林若菡初来乍到,连自己的母亲都是陌生人,什么话也不敢说,默默藏在心里。
倒是继父开导她,保持距离并不是一件特别坏的事情。
林若菡磕磕巴巴学会了语言,开始继续上学深造,被弟弟带着参加各种聚会,坐着弟弟的车去野外烧烤,渐渐走出了祖父母离世的阴影。
东方女孩特有的淑女气质让很多男同学驻足。
第一次的相亲对象是母亲介绍的,一个年轻的牙医。
林若菡没有谈恋爱的经历,也没有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在这方面应有的梦想,按部就班的吃饭、散步、偶尔看一两场电影。
简嫣然问她,是否合适。
林若菡说不出有什么不合适的,简嫣然让她结婚。
林若菡没有意见,除了年纪有些小,但这个国度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也想有个亲人。
汤姆要洗牙,没去自己的牙医处,央求一定要到未来姐夫的诊所,两人发现了牙医和一个护士正在亲热。
林若菡除了觉得有些遗憾,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简嫣然却炸了毛。
从不解风情到不会打扮,从沉默木讷到活该被劈腿,林若菡里里外外被数落了一个遍。
继父看不过去,打断了简嫣然的无礼指责,要求简嫣然向林若菡道歉。
简嫣然笑得极为讽刺,要我向这个拖油瓶道歉,别做梦了。
林若菡本来已经沉默良久,突然冲口而出,我里外都不够好,你可以把我重新塞回你肚子里,眼不见为净。
简嫣然怒极,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在了林若菡脸上。
林若菡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继父真正发怒,要求简嫣然必须正式道歉。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后,简嫣然将林若菡赶去了学校寄读。
除了很少见到简嫣然冷漠的神情,弟弟倒是经常来学校看她,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一天,林若菡在学校的餐厅见到了两个月没有见面的简嫣然。
简嫣然语气颇为严厉,要求林若菡停止与汤姆的见面,说她连做姐姐的资格都没有,其他的,也别做梦。
林若菡没有时间去多想,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学习中。
顺利毕业,读博,成为医生,继父介绍去了他的研究所,中西方医术的结合,让林若菡很快受到瞩目,职位一升再升,获奖论文一篇接一篇。
林若菡有了自己的实验室,身后有很多人排着对等着她的首肯,被她选中成为她的赞助人。
林若菡在国际上声名大噪,国内大医院开始请她定期回国坐诊。
从被丈夫家暴的妇女,到生下来就被遗弃的残缺婴儿,从相互扶持的年轻夫妻,到生死不离的白发老人,林若菡看了很多。
她也在自我救赎,虽然心里治疗没什么用处,但她一直坚持。
直到简嫣然再次找到她。
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简嫣然指责林若菡行为不捡,要求上级严肃处理。
这种在国内能成为一个杀手锏的武器,轻则名誉尽毁被人唾弃,重则身败名裂饭碗不保,可在那个国家,简嫣然除了被全副武装的保安请了出去,林若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林若菡还没有弄清缘由,就在大庭广众被指责行为不检,一个东方女孩的保守的羞耻心已却经将她折磨的体无完肤。
如果是在祖父的时代,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沉塘或者浸猪笼吧,林若菡心想。
之后一系列的事情,林若菡再次处于崩溃边缘。
摇摇头,林若菡继续前行。
前路还是很暗,林若菡走得很慢。
如果简嫣然就在前面,她很想顿足不前。
闭眼休息了一会,林若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像只刺猬一样,躺在ICU里。
眼泪早已流干,身体没法动弹,林若菡第一次觉得祖母的话很对。
我为什么还活着。
实验室爆炸后大火熊熊,林若菡只身一人赴死原也无牵无挂,可偏偏汤姆输了密码闯进来,死在了那场实验事故里。
生无可恋,林若菡想要拔掉任何一个管子都不行,浑身就像一只刺猬,临死还留着满身的硬刺。
护士们窃窃私语,林若菡的上级、同事、学生都常来看望,甚至继父在处理完弟弟的后事,也来过一次。
就是简嫣然没有。
一个黑暗的深夜,简嫣然带着一身冷风,来到林若菡病床前。
简嫣然说了很多话,林若菡只听到了一些。
“你的祖母,我在她眼里就是个童养媳,甚至就是个生育的工具。”
“你的祖父,完全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你的父亲,是个爱慕虚荣的浪荡子。”
“你知道我是怎么上的大学吗,一个四类分子的后代?哈哈哈,那个浑身发臭的糟老头的肮脏小屋里,我咬牙连续去了一个月。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得到了他的青睐吗,和我一样的女孩各个羡慕我,攀上了高枝。我告诉你,因为我那时刚生了你,**还没有退回去。他说我身上的乳香很好闻。我终于得到了他开的证明,我上了大学。”
“你知道那个老头的结局吗,哈哈哈,被我设计,掉在了一个大食堂的沸腾的油锅里,我在远处看着他,像一条鱼一样噗次次的翻滚,那一身的臭味终于变成了焦香,我那时别提多高兴。”
“可是,你杀了我的宝宝。我好不容易成了家,艰难地生下这个孩子,你,却把他杀了。”
“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你该死。”
“今日,一切就结束了。”
林若菡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多看简嫣然一眼。
我们,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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