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氏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胡说什么,那个小贱货还在床上挺尸呢,怎么就闯进来了,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去喂后院喂毒物。”
小丫头捂着一边肿起的脸颊,眼泪直掉,却不敢回嘴。
小简氏刚要端起茶盏润润口,却被一声重重的闷响,惊得差点将茶杯摔倒地上。
“出了什么事,如何会有这响声?”小简氏胡乱抹去手背上的茶水,问身边人。
巨大的闷响再次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重物倒地声。
小简氏终于坐不住了,腾一下站起,冲出院子一看,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片烟尘散去,一座软轿出现在院门口。
林若莹一脸苍白,但颇为精神地坐在四个婆子抬着的软轿上,缓缓而来。
她背挺得特别直,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目光沉着却极其锐利,她端坐在铺满了软垫的轿椅上,一袭烟灰色的长狐毛大氅盖住瘦削的双肩,一直垂至脚边,暗灰色的十二幅长裙在风中摇曳,上面同色系米粒大的灰色珍珠被订成了一朵朵繁复的花朵,散发着柔和却夺目的光晕。
此时,她正双目清冷地直视有些惊疑的小简氏。
一时间,小简氏觉得眼前之人,似乎不是她认识的林若菡,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她摇摇头,随即冷笑连连,“怎么,林若菡,好不容易捡回一条烂命,就迫不及待的又来寻死了?前几天侧妃的手段,你是没尝够,还想再来一次?”
林若菡看着眼前还在嚣张的小简氏,似乎还在美梦中未曾醒来,她没有多余力气和将死之人说话,眼神示意王嬷嬷。
王嬷嬷上前一步,微微一福,“简姨娘,上次舅老爷过来,已经将夫人留给大小姐的嫁妆单子全部交代清楚了,老身虽不在府里多年,可大概账目还是清楚的。简姨娘霸占多年,今日也该归还了。”
小简氏抬起手一扬,身后立刻呼啦啦围了一群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婆子,她眼角翘起,语气颇为轻蔑,“我为嫡姐辛苦一场,倒还没落个好,今日,我看谁敢造次?林若菡,你就不怕我的亲姨母、诚王府的侧妃娘娘怪罪?还有你个老货,没多少年活头了,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王嬷嬷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一道慢悠悠拖长的音调。
“哎哟喂——诚王府竟然有个侧妃娘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那个以色侍人、连个贵妾都算不上、和你老姨娘同父异母的——亲、姨母,终于有人来分一杯羹了。啧啧,这是好事啊,说不定那个新来的什么侧妃娘娘比你那个什么劳什子——亲、姨母,更加厉害呢。我们到时可要竖起耳朵好好打听了,到底是哪个功夫更棒呢!”
半夏阴阳怪气的讽刺小简氏的“亲姨母”三个字,刚说完,本就气不顺的小简氏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几乎是怒吼着吩咐身边的婆子,“快,快,把这个贱蹄子,绑起来,往死里打!”
有两个婆子应声而出,一边走一边眯眼瞧着半夏,像是打量着一块衣料,更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傻不拉几的小丫头,伶牙俐齿死得快,不知道吗?
你们大小姐刚刚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老爷费劲救回来,就应该好好关紧了大门,好好感激我们夫人没有最终要了她的小命,而不是气都没喘匀,就来这里蹦跶。没看到吗,我们夫人请了侧妃娘娘如此狠辣地整治了大小姐一番,老爷都没有发话吗。
府里最有权利的人都不敢过问,你一个手重点就要翘辫子的小丫头,就别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这么喜欢嚷嚷,希望待会还能有这把嗓子继续叫喊。
两只肥厚的肉掌,堪堪伸出,就见一片凛冽的寒光闪过,两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直冲云霄,两个婆子瞪着滚圆的铜铃大眼,瞬间便晕死过去。
四只还在流血的手掌,咕噜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停止不动,血已经溅了满地。
清风一个利落的剑花,收回长剑,在到倒地的婆子身上,将血迹抹去后,宝剑回鞘。
冬雨的眼泪刹那间决堤,四截惨白还在流血的断肢没有让她害怕,反而让她多年的怨恨一朝散开。
就是这些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仅敢在松涛苑呼呼喝喝,更是小简氏变着花样残害大小姐的罪恶帮凶。
虽然已经死了好几个,但眼前这两个她死活不会忘记。
她记得,自己胆小,躲在角落里,听见那两个婆子怂恿小简氏,鸡鸭粪便没什么味道,那羊粪的味道才够绝,一里之外就能闻到那股羊骚味,强迫大小姐吞下去,保证她就算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一口也咽不下去。
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大小姐被制住了手脚,狠狠塞了一大块的羊粪后,那天早上唯一的一口热粥也吐了出来。直到中午,呕吐就没有停止过。最后吐出来的都是胆汁了,还在拼命地作呕。之后的数天了,除了一口热水,基本一粒米都没有喂进去过。她急得不行,苦苦哀求,让大小姐无论如何进一些。大小姐那是整个脸都是青的,眼睑下面的黑色深得吓人,但还是点头。吃了吐,吐了再吃。终于,四五天后,大小姐终于能喝下半碗米粥了。可就在冬雨高兴的同时,松涛苑里大小姐基本的用度都没有了。平日简陋至极的一日三餐都变成了馒头,冬天里那馒头硬得连掰开都成问题,不知道是厨房几天前的剩食,被当做食物丢给了大小姐。冬雨用一个小炉子,烧开冷水,将馒头掰开放进去,煮得烂一些,才喂给大小姐。
冬雨也记得,那时大小姐的脸色,和外面窗棱上的皑皑积雪一样惨白。
好在,老天有眼,她们已经挺了过来。
两个婆子轰隆倒地后,几乎同时,呼啦一声,小简氏身后的所有丫鬟婆子各个脸色刷白,像是拼命躲避瘟疫一般,齐刷刷往后倒退了数步,离小简氏远远的。
小简氏有一息的呆愣,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个刚刚被教训地差点见了阎王的小贱货,今天就能在她面前嚣张至此。
一定是她的幻觉。
如果她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苟延残喘的乞丐,后来发现他竟然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公子,她不觉得奇怪。
如果她听说,后院的林觉治好了脸上的伤,成了一个俊美不凡的男人,她也还能嗤笑了之。
林若菡如此反常,她却绝对不能接受。
可是,眼前不断涌出的猩红,四只看见森白断骨的残肢,甚至身后突然远离自己的丫鬟婆子,都在告知她,一切如此真实。
林若菡,她是不顾性命,着要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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