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有些寂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若菡手掌捂着嘴巴，只露出留海下面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示出极度惊讶的神情。
赵衍看得分明，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有惊讶。
他心中冷哼，微微垂下眼帘，却没有遮住眼中的对林若菡胆大包天的耻笑。
若他真是对着她出手了，林若菡就真该“什么也没说”了，因为，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机会，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了。
林氏一族在京中也不算是默默无闻的小家族了，医毒两脉的独门秘方，在三国都非常有名，林清江成名的大还丹甚至号称活死人肉白骨。林府对闺中女子的教导，却似乎极为欠缺。
不是让林若菡在后宅自生自灭，就是丢到角落里生死挣扎。
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缺失了十几年的教养，已经少了闺阁女子应有的教养和内涵，甚至连基本的认知都没有。
请人用内力攻击自己，在赵衍看来，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就算找死也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他刚才提出的让林若菡多来璀璨阁走走，顺便学习一下基本的礼仪，增加眼界，应该非常正确。不说成为世家贵女大家闺秀，林府欠缺的教养，他还是能帮林清江补上的。
思及此，赵衍看向林若菡的眼中，多了一丝审度，心中更加明确自己的想法。
脑中不断闪过各种高门贵女的形象，无一不是矜持端庄，饱读诗书，谈吐有礼，进退有度。想到这些闺秀，赵衍的神情不自觉有些冷，上位者被高攀被巴结被仰望的姿态，隐隐约约从身周显露出来。
林若菡大眼睛眨了几下，仔仔细细将赵衍的表情和神态变化看在眼中，她缓缓将手放下，脸上极度的惊讶慢慢退去，转而变得平静。
是的，极度的平静。
这个变化相当的快。
林若菡看到眼前赵先生的神情有些复杂。
从一开始的轻蔑嗤笑，到后来的猜疑审视，到最后的冷漠傲然，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在俯视眼前躬身而立的子民或者仆从。
从他的眼神中，林若菡敏锐的解读到了蔑视和不认同。
可能是因为他单方面提高造价而自己没有认同，也可能是自己提出要求分红而显得有些贪婪，更可能因为是提出要用内力攻击而让自己看起来有些鲁莽而蔑视嘲笑。
可单方面太高造价而自己不愿负担，自己并没有错；而提出分红造成他不满可以再商量；甚至内力攻击自己也可以分成好多种，刚刚两次气流袭击自己难道就不是攻击吗，为什么要一脸嘲笑似乎还在审视自己的认知有问题。
林若菡的情绪渐渐平稳，犹如无波的古井。
她心里快速的自查，从进门一开始到现在的情绪起伏的原因。
心理医生曾经告诉过她，情绪激动或者高低起伏都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情绪变化，经常的回顾和自省，将情绪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林若菡就是一个情绪正常的人。
她把赵先生当做救命恩人，拿出了紫阳丹和她认为非常有价值有意义的老参，还喋喋不休将自己放在一个被救者且关系不错的人立场，说了一堆关系亲近之人才能说的话，现在想来，她犯了一个错误。
交浅言深！
原本八心八箭的事，她看清自己和赵先生不在一个世界，想要保持距离，可姜先生的出现，似乎插科打诨了一场，让自己看到了可以继续在这个技术贫瘠的世界里，实现前世技术的可能。
所以，她继交浅言深后，又一厢情愿的一头载了进去，心心念念让她的图纸成为现实。
却没有考虑现实。
人家赵先生出手救助自己，是否想要和自己成为朋友？
自己单方面热情洋溢关系亲近，对方是能够接受还是觉得她非常唐突？
请别人用自己的内力演示武力值，要求是否太过隐私？也许武功也和秘方一样，是个人或家族的私密之物，非亲近之人不得展示，也不屑于解释。
林若菡觉得自己似乎看透了一些什么。
就像刚才想的，救命之恩可以还在危险或紧要之处，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还是璀璨阁和雇主的关系。
演示武力值之类的要求，让自己的侍卫演示，应该更加稳妥与合理。
而她其他的设备图纸，如果赵先生这里不方便，她也可以和姜先生谈谈，只要价格合适，姜先生能做就最好，不能做，她就再另外寻找，只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赵先生就算能制作出来，他的价格，自己也承担不起，毕竟自己的收入来源只是一些庄子铺子之类的，对于如何做生意，她是半窍都不通。
想通了所育，林若菡索性不着急了，浅浅露出一个非常职业化的笑容，仿佛眼前就是她前世的实验室投资商，很有礼貌，但就算合作多次，依旧关系不远不近不疏不亲。
林若菡眼神平视，声音清晰，笑容有礼：“刚才有些冒昧，赵先生请勿介意。原本是对内力的形成和药物的研究有些兴趣，但这恐怕非一时之功，是我唐突，非常抱歉。”
赵衍眯眼，神情由淡漠转为冷然。
小小女子似乎身有傲骨，自己不过转念一个想法，就被她轻易察觉且生出疏远心思。没有想过你会巴结讨好，但你自身的不足，所谓旁观者清，你不知感激，反而心生怨怼，如此桀骜不驯，别说平安一世，寸步难行都只是弹指之间。
赵衍没有接话，只是摇了绳子。不过三息之间，就有两个家丁摸样的人进来，躬身一礼后，等待赵衍的吩咐。
林若菡没有错过赵衍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也看到了两个华服家丁的对赵先生的绝对恭敬和服从，仿佛眼前之人是不可一世的帝王。
林若菡心中嗤之以鼻。
就算你是帝王，就算你的武力值可以瞬间秒杀我，但只要我一息尚存，我手中的武器可以眨眼间灭掉你的国家所有生灵。
我，还真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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